心像直截了当地从海平面上坠落下去,跌入深不见底的漩涡。苏实真怔了片刻,随即伸出手安抚他,一下又一下。她感受到他的痛苦,这种碎裂的濒危感沿着皮肤渗透过来,清晰而温热。可即便要遭受谴责,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因彻彻底底独享他而感到幸福。
苏实真牵住秦伶忠,一边和他讲今天工厂发生的琐事一边回家。
经过一棵树下时,她忽然毫无预兆地冲上前去,转眼间就有鸟雀像开水沸腾似的飞起来。而始作俑者则哈哈大笑,转过身跟秦伶忠说:“厉不厉害?”
他点点头,然后才不自觉微笑,字正腔圆认真地说:“厉害。”
家里有时候是苏实真做饭,有时候是苏飞宇做。秦伶忠残障就算了,苏丹青表现出了为母则刚的无所畏惧,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看电视。
在乡下,主卧床铺似乎也充当了沙发的角色。没有不能上床坐这么一说。家里只有一台电视机,为了满足最喜欢看电视机那个人的要求,所以直接摆放在苏丹青房间。大家平时也都聚在她房间,用电视看形形色色的肥皂剧。
起初,秦伶忠有点束手束脚。
随随便便坐苏丹青的床,怎么想都不太符合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虽说苏丹青也算长辈,但年龄着实没差太多。从前他要上谁的床,肯定不是想上床的字面意思。现在想来,以前苏实真到谁家都没心没肺直接躺床的个性总算追溯到了根源,原来只是习惯养成罢了。
在一干头脑简单的大人中间,未成年人的苏飞宇表现出了非比寻常的成熟,很快给秦伶忠搬了张椅子,让他“凑合一下”。
然而,陋习比病毒的传染能力还要强。
差不多半个月后,秦伶忠也已经能够无所顾忌地坐到苏丹青床上吃着饭对电视点评“这男的送小三的表不错”了。
周末的时候,苏实真带他去医院做脑部CT复查。
血肿似乎已经不是恢复的主题,她拿去给舅妈解释给她听。秦伶忠则百无聊赖在走廊上发呆。兜兜转转,他靠到扶手边向下看。前门顶端挂着老旧到一定程度的石英钟,医院外甚至有捐赠者的感谢刻碑。
苏实真是在这里出生的。
即便是现在这种情况下的秦伶忠,有时候也会产生一种微妙的难以置信感。曾几何时,他对她一无所知,她对他也不感兴趣,促使他们维持情侣关系的绝不是爱意。他们都是享乐主义者,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尽全力回避痛苦与悲伤,将对方视作为自己增加快乐的工具。
那时候,他们不需要了解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