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有鸟鸣,越发显得山路幽静。
沈鸣玉手中的笔几次抬了又放,放了复抬,饱满的墨滴在纸上,打湿了他本该呈上去的文书。
山路颠簸,旅途艰辛,路上除了一不通文墨的车夫再无其他伴侣,沈鸣玉端坐在车上,此刻正直酷暑,热汗顺着他脊背淌下,触碰到蚊虫叮咬的伤口,又疼又痒,难捱的很。
沈鸣玉神色不变,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上一沓厚厚的纸。
比起兖州的炎炎酷暑,黄沙滚滚,宁州的暑热简直可谓人间仙境,更何况,他现在根本无心外物,车外无论是三伏天还是数九寒冬都与他没什么关系,他正欲向皇帝上书,却纠结于究竟如实禀报,还是隐瞒二三。
他手下的,正是兖州守元簪笔的多年以来为臣不臣,多次僭越的证据。
沈鸣玉尚不知皇帝的态度,若是皇帝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元璧定然要找到是谁主理此事,就算元璧一言不发,难保皇帝不会将他作为安抚臣子安抚元家的礼物送出去,但若隐瞒——整件事都是他查的,难道元簪笔会感谢他手下留情不成?
他心中惶恐不安又极为兴奋,仿佛加官进爵就在眼前,仿佛人头落地也就在眼前,好在这时候马车还停在路旁,没有山路颠簸让他更加烦躁。
沈鸣玉拿起笔深吸一口气,落笔,外面极静,他做好打算,文章一气呵成。
他又取了一张纸,正写到世族窃国,车外的马却长嘶一声。
沈鸣玉下笔一顿,这才想起老徐去解手已去了半个时辰。
沈鸣玉微微皱眉,掀开车帘,但见竹林青绿,远近不见一人。
他这次奉密诏出中州,连身份都不得为人所知,遑论护卫侍从,加之所查之人特殊,他每一步都有性命之忧,因此对车夫这样拖延时间的行为颇为不满。
他道:“老徐?”
无人应答。
沈鸣玉看了看手下的纸,眉头皱得更深,高声道:“老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