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阙抬眼看向谢砚殊,那双多情的眼神里,此时只剩下几分震惊和不解,他撑着树干起身,谢砚殊连忙伸出手。
“多谢。”谢承阙扶着他的手站定,轻声向他道谢。
“你不必如此。”谢砚殊的手紧紧抓着谢承阙的衣袖。他倒是希望谢承阙不要救他,那么他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杀了他。
谢承阙自然也看出来了他的愧疚,这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让谢承阙有些不知所措。他们针锋相对过,也殊死搏杀过;在朝堂上构陷过,在战场上暗杀过,却从来没有似这般缠绵难诉说过。他痛得脚下虚浮,连连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两人四目相对,皆不知该说什么来打破如今诡异的氛围。身上的痛自伤口处寸寸向外弥漫,谢承阙右手艰难地抓住箭尾,角度刁钻,斜握住那支箭羽尾端,五指顺着箭杆紧紧握住,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顺着他的动作静止了片刻,而后,手臂青筋猛起,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那支箭羽被利落地拔了出来。
谢承阙紧绷的身体霎时脱力地倒下,双膝跪在地上,左肩止不住地颤动,鲜血顺着凸起的骨头滑下,隐约间,还见铮铮利器。
如野兽受伤般痛苦难耐的低吟声听得谢砚殊心头一颤,看向谢承阙的眼神多了些意味不明,他垂眼盯着谢承阙轻颤的嘴唇想扶他坐起,可太锐利的痛折磨得谢承阙双腿瘫软,一时之间又跌回细碎的沙石上,磋磨着他的膝盖。所有印照痛苦的声音都被谢承阙吞入腹中,几世仇怨,虽然他也知道“谢砚殊”身体里都是不同的人,可他还是不想在他自认为的仇敌面前露出脆弱不堪的神情,供人取笑嘲讽。
此时谢砚殊也看清了陷在他皮肉里泛着冷光的器物——但是断在他伤口处的箭头。他心底纠结,明明是个绝好的机会可以除掉谢承阙,可在他舍命相救的那一刻,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从来的那一刻就清楚地知道他不是真正的“谢砚殊”,他没有经历过屈辱不堪的过往,他继承的只是冰冷的任务,可在这一次场营救后他才真正与书中人物有了接触,他才真正地融入了这个世界,他会被真实存在的人事牵扯情绪。
即使日后还是要刀剑相向,但也不是在此刻恩将仇报。
谢砚殊上前蹲在他身旁,谢承阙的脸色算不上多好,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况,没有受伤的手单支在地上,沙石将他的手掌磨得通红,额前的发丝被冷汗浸湿,连意识都不太清醒。谢砚殊钳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谢承阙迷糊地睁开眼,在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忍不住皱眉。
谢承阙来不及思考他到底要干嘛,身体已经自作主张支撑着要起身,却被一道更强的力道按下,他听见那人说:“箭刃断在里面了。”
“嗯。”谢承阙终于睁开了眼睛,未抑止的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流,他浑身的体温仿佛顺着这些液体飘了出去。他暗自苦笑,不会被人发现的时候,自己是一副鲜血流尽的恐怖模样吧?
肩上细腻的触感打断了他飘忽的幻想,青丝垂落下来,掉在他肩上和胸前,谢承阙愣愣地盯着在胸前晃动的发尾,不明所以:“你——”
“别动。”谢砚殊冷声命令他,手里攥着刚从他发间取下来的玉簪,“我把它拔出来。”
血液流失带来了感知的迟钝,谢承阙还在回味他话里的意思,思忖间,一双温热的手贴上了他的后背,谢砚殊看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手上冒出了汗,滑腻地差点握不住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