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二太太不爱听何老娘臭显摆,尤其是一家不如意,另一家事事如意时,见那家子臭显摆时,当真堵心。梅二太太转移了话题,道,“这两回来,怎么没见您家姑娘呢?”因不爱听何老娘说话,这句话还是对着沈氏问的。
沈氏抱着三儿子,笑道,“这不是家里想开个铺子么,我跟母亲这里各有各的忙,也没那个闲心。两个丫头自己商量着来呢,她们这几天净忙这事儿了,今儿是出去看印的那宣传单去了。”
“唉哟,您家两位姑娘当真能干,是要开什么铺子?”
“烤鸭铺子,做些个小吃食,也赚个零用。”沈氏知道梅二太太不爱听婆婆那一套,她露出个无奈模样,道,“以前没来帝都的时候,就听人说,帝都居,大不易。原想着,难能难到哪儿去呢。可这不来不知道啊。我们一家子都是小地方来的,路上跟着镖局,先是水路坐船,下了水路改坐车,一路那个折腾啊,银子就花了不老少。待到了帝都,您看着我家这宅子敞,可这都是阿素先时置下的,就这样,省了一笔租宅子的银子,不然,光这笔一年少说也得二十两吧。”
“哪儿啊!二十两能租这样的大宅!”梅二太太果然一听沈氏诉苦就来了精神,道,“唉哟,何太太,就您这宅子,先时沈大人家没住也是租出去的,一年租金就是二百两。”
“唉哟喂!”何老娘拍着大腿感叹,“这么贵!”
“这还贵,四进大宅哩,出门就是通济大街,通济大街拐个弯就是朱雀大街了,这么好的地段儿,一年二百两是良心价了。”梅二太太看着何家婆媳,感叹道,”您家可是沾了沈大人的大光啦!”可不是么,有什么好显摆的,不就是有门好亲戚么!
何老娘不爱听梅二太太这话,道,“这宅子是我家小舅爷给我家丫头的!这也是我家丫头仁义,有这福服。”
梅二太太继续堵心了。
沈氏谦虚道,“兄弟姐妹间不就这样么,谁家好了,瞧着可帮的,帮衬一把。阿素日子瞧着宽裕,其实他四个儿子,难在以后呢。”
梅二太太立刻道,“可不是么,孩子多了有什么好,一辈子操不完的心。”
何老娘道,“不怕您不爱听,阿素家跟您家可不一样,阿素跟我家是一样的,单传好几辈了,啥都不稀罕,就稀罕孩子,还得是儿子!儿子多了,才能开枝散叶!才能百子千孙!才能光宗耀祖啊!老话都说,不孝有三,无后有大呢。”何老娘对儿子的事感触颇深,对梅二太太道,“就拿我家说吧,我多疼我家丫头啊,可家里也得有孙子才行,我媳妇这才给我生了三孙子,我一点儿不嫌多,就是生五个孙子,我勒紧裤腰带我也得养啊!就得孙子多,这日子才兴旺!”
梅二太太初时听何老娘说话还有恼怒,可听到最后不由叹气,“老太太您说的容易,五个孙子,我倒是有五个孙子,一个孙子再给你添俩重孙,这就是十个重孙了,以后吃饭都难。”
“吃饭如何会难呢!孩子们自小就得养好了,小时候学着念书,倘是念书的料就叫他一心一意的念,倘不是那块料,识得些字,就得提前打发他出去学个手艺,有个一技之常,以后再怎么无能也饿不着。”何老娘道,“难不成生一个就要养一辈子啊!孩子小时候养他是应当的,待大了就该他们养咱们老的了!难不成,养小的不算,还得给他养儿子养孙子?世上哪儿有这样的理?”
何老娘对梅二太太道,“都说您最懂道理的人,如何会这般想?就说我们丫头她爹吧,自来性子最好,外头那些营生是做不来的。一门心思念书,念到二十上,中了秀才。中秀才后,我家虽没什么营生,丫头她爹也知道给学子们做担保,这也能每年得些银两。再者,没赚钱的本事,他也知道节俭,不乱花钱。我这媳妇也会精细的过日子,我家日子便还过得。还有我家阿念,念书时一年二十四两的束脩,但每年书院考试他都是第一,书院第一奖五十两银子呢,还倒赚二十六两。这孩子也是个老实的,吃穿上从不挑剔。我家就这家境,孩子们也就是如此了。我家阿冽俊哥儿,也是自小就启蒙念书的,都是本分老实的孩子。我就不信,这样的孩子,以后能没个过日子的本领?孩子们大了,好的坏的,就得叫他们自己想法子过日子去。靠父母何时是个头呢。”
梅二太太虽心下仍有些嫉妒,也知何老娘说的在理,道,“您老人家有见识哩。只是,说着容易,做着难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