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尔顿不敢置信,点起烛火细照,擦拭烙痕确认再三,心中祈祷:「神啊,祈求您,让我知道这只是意外相似的疤痕…」可这确实是戈特弗里德大神官的圣印,自己作为恩师弟子二十年,除了圣印细节,他还知道疤痕的原理、浮肿的程度,绝不会认错。况且圣印烙於右胁下的位置、瓶中罪魁祸首的金色卷发、心腹弟子记得曾在附近巡逻,这些都符合戈特弗里德忏悔文的叙述,他无法昧着良心装作若无其事。
谢尔顿冷汗直流,抱着最後一丝希望下楼从书房翻出里悠利亚教区研发的化验瓶,心中不住祈祷。可当他用匕首取下凯伊头上一撮金发,小心放入瓶中时,瓶中确实浮现教会让他们谨记的紫红色,鲜艳异色渲染整个药瓶,直到与当初在教堂密室察看的并无二致。
谢尔顿颓坐床沿,捧着药瓶的手颤抖不止,心道:「也许其中有什麽误会?凯伊一点都不像魔族,他这麽柔弱、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有半分魔族凶残邪恶的模样?再说他触碰圣水不是也没事吗?他过去…唔…」与凯伊相处中种种不合理的地方浮上脑海,例如凯伊伤复原得特别快,且从不留疤痕;他虽然看上去不被圣水所伤,但很害怕圣水圣药,总是极力避免触碰;还有凯伊曾经提过的信仰,似乎就是魔族信仰的三位虚假邪神…
「戈特弗里德老师的忏悔文也提到,那只魅魔会隐藏魔族气息,外观完全没有魔族的样子,且个性狡猾、满口谎言,特别擅长迷惑人类…」谢尔顿喃喃自语,自我怀疑:「如果我真被迷惑了呢?我怎麽知道自己没被迷惑?谁能为我证明?」谢尔顿茫然无措,绝望的眼眶泛红,这回他不敢向上天祈求指引,怕自己承受不了真相。
踌躇半晌,谢尔顿最终取出神剑,小心靠近凯伊。眼见凯伊容貌秀丽,金发雪肤,安稳平静的睡相犹如坠入凡尘的天使,哪里有半分丑陋魔族的样子?想着小心以剑尖轻点红唇,鲜红血液沾染剑刃,神剑立时将斩杀方式送入谢尔顿脑海。这把与他精神相连的神剑从不伤人,一旦沾染人血瞬间失效,必须送回教会净化才能继续使用。如此验证,凯伊确实是斩却邪恶的神剑认定的阴险魔族,是他应当毫不犹豫举剑斩杀的低贱物种。
谢尔顿惊恐的将神剑抛向地板,浑身哆嗦,思绪混乱:「老师的遗愿是让我们找出这个厉害的魅魔,并将其处死、送回地狱,以免继续祸害人间…但假如凯伊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魔族混血呢?如果他是魔族,为什麽要劳心戮力的帮助我们猎魔、捐献巨额资金给教会?可他又为什麽要害死戈特弗里德老师?那本情报书难道是他故意泄漏出去的?还有那一屋子的赎罪券,难道只是与恶魔的可怕交易?我与家人在天堂相会的事并为被确保吗?」谢尔顿头痛欲裂,无助落泪。
心中责任与似海师恩迫使谢尔顿重新拾起神剑、指向兀自昏睡的凯伊,可对凯伊的感情与恩义却让他举剑犹疑,始终无法发力送出剑尖,杀死自己憎恨半生的魔族孽畜。
「神啊,请原谅我的懦弱胆怯,我不知道该怎麽做…」眼见昏迷的凯伊脆弱无助,毫无抵抗能力。谢尔顿不舍至极,痛苦的掩面流泪,最终收起神剑与药瓶落荒而逃,头也不回离开家门,往傍晚的昏暗街道奔去。
谢尔顿心中慌乱,不知何去何从,最终走到雷耶蒙所说的房屋位置,却见四周杂草丛生,房屋破败荒僻,全没有生人居住的痕迹。
「他说会留下来,也是骗我的吗?」这段时间与雷耶蒙的相处犹如梦境,梦醒後再度分别不知去处。回忆往昔谢尔顿心中难受,在街上来回游荡,仰头观望每一户人家,希望从其中看到熟悉的身影,可惜始终不见日夜思念的梦中人。
夜幕垄罩整座城镇,除了守夜的治安官、城堡守卫,还有巡逻的圣骑士、猎魔团团员与神职人员,众人在街上严格盘查夜间不归的居民。谢尔顿羞於面见神职人员与团员,亦不希望说出此事让他们抓捕凯伊,唯一能信任的只剩退休的战友,无助之下想与他商议此事。
谢尔顿来到战友家中,战友跟任职治安官的弟弟正好在家。治安官见是谢尔顿来访,替兄长把酒食备好,多点上两枝灯芯草蜡烛照明,识趣的回避两人谈话,返回自己房间。
战友见谢尔顿面露惊惶,眉头紧拧,关切问:「你脸色不太好,发生什麽事了?」
「我刚刚发现凯伊他…」谢尔顿说着拿出剑尖沾着鲜血的神剑还有紫红色的药瓶,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并直言自己的纠结:「我确定凯伊就是害死戈特弗里德老师的混血魅魔,但我下不了手,也不想把他交出去,我不希望他死…」谢尔顿难掩痛苦:「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这…竟是这麽厉害的魔畜吗?」战友震惊听完,神情局促,撑着身体起身说:「我先失陪一下。」便进里屋找弟弟说了些什麽,随後一脸担忧的回到客厅,看上去神情苦恼,叹气连连。
谢尔顿见状奇问:「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