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宝剑刺中了一样硬邦邦的事物,剑尖刺入一半,便不能再深入,剑柄也因为阻力从徐冲手心脱出,宝剑颤动着,发出“铮铮”的响声。
徐冲的虎口裂开了,手掌传来的疼痛却让他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他捂着手看向前方,眯眼辨认了半天,才看清楚挡住自己去路的究竟是什么。
是那个被他杀死在悬崖边的,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姓名的男人。
男人的躯体早已被冻僵了,所以上方宝剑才刺不穿他。可是,他肚子上那个伤口却仍是触目惊心的,肠子从里面涌了出来,拖在地上,被风雪冻成了一条铁棍。
他们都活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吴元礼,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如今一个个都活了过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却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要指控他的恶行,将他费心心思掩藏起来的错逐一翻出,暴露在阳光下面。
徐冲知道这当然不是什么巫术,巫术是用来骗人的,可是他们,却是来指认真凶的。他忽然产生出万念俱灰之感:这一路走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到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茫茫天地间,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他所珍视爱惜的,不管是什么,如今,都被他亲手葬送了。
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
徐冲看了一眼子豫,又望向面前那个男人,忽然伸出手,想拔出他的剑,可是手刚触到剑柄,却被男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徐大人......您杀了......杀了小人一次,还想......还想杀......杀第二次吗?”
男人被冻得太狠了,上下两片嘴唇黏在一起,话都说不清楚。脸上的表情还和他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惊愕和恐惧并存,凝结在这样一张冻得发黑的脸上,显得可怕而又滑稽。可是,他的手却死死地箍住了徐冲,乌青的指甲陷进皮肉中,抓得他鲜血直流。
徐冲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唇舌仿佛不听使唤,发出了一声干嚎。
“终于怕了吗?”赵子迈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像是碎裂成了几块,他好容易才能将这些支离破碎的语言拼凑起来,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他告诉我,你因为胡秉那件错案将他杀死在崖边时,我还想你可能是一时糊涂,错手杀了人,自己也因为悔恨堕入崖中。可是没想到,你不仅不糊涂,反而步步为营,小心算计,更不惜为了自己的名誉牺牲掉他人。徐冲,你为了掩盖一个错误,不知不觉走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懂,即便是现在,我清楚明白地看到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我还是想不明白,这样一个不屑与官场的虚伪经营沆瀣一气的徐冲,是怎么堕落到这个地步的?”
“不用想得那么明白,”徐冲笑了,他总是能迅速的冷静,方才那声饱含恐惧的嘶嚎仿佛只是他不留神流露出的真实的一面,“赵子迈,不要凡事都想得那么明白,不然你会发现你面前有无数越不过去的沟壑,那样活着,就太累了。”
到了这一刻,他还是不愿意谈论自己的内心,或许,那个从未有人走进去过的地方,连徐冲自己都看不透了。就像他说的那样,明白和痛苦总是相依相偎的,选择了前者,后者必定尾随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