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志向高远,如今被蒲奴王拘在黄沙之中,望月楼修的再怎么高大华美,也不过是囚笼罢了,像你说的,他怎么能过得舒心!”

    “那若是你……愿意换他回来么?”云中小心翼翼问道,不知裴据肯不肯将这大好头颅白送与他。

    “若是能换回三殿下,别说是阿据了,就是我也愿意的,只是匈奴人由不得你想换就换……今日是白果儿替你梳的头发?你不是说今年春上便满二十了么,梳个双螺髻看着还没白果儿大呢,你哥哥给你许了人家了没?”

    曹雪竹听了好笑道,这钟小兄弟问话当真是莫名其妙,见裴据闭目难掩悲戚,便知他又为了三殿下伤神,忙笑着岔开了话题,正要和云中调笑两句,听得外面有马蹄声疾驰而来。

    “快到清泉村了么?”曹雪竹撩开车帘问道。

    “再有十来里路了,前面抓了几个匈奴人。”

    “又是来抢女人的?浑邪都死了,他们还敢出来抢?”曹雪竹一把拽下帘子,云中看清马上的人,是他见过的左大和左二,愣头愣脑的半大小子,头上剃的只剩几根辫子,在大太阳底下露出半边赤膊。

    “像是右贤王的人,马上还挂着人头,不知哪个村子又遭殃了。”

    听左大这么说,裴据和曹雪竹对视了一眼,起身下了马车,云中也忙跟着下去,打马随他们直往前奔。

    越到清泉村他越是心慌,紧握着缰绳渗出一手汗。看到村头的那块大石头时,只觉得目眩眼花,原本刻着清泉村的三个大字,如今已鲜血淋漓分辨不出,石头跟前横卧着七八具尸体,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云中心头一寒,转头便往恩人家跑,他晕死在黄沙里后,再醒来便到一对兄妹家中了。他记得恩人家临着一条大路,翻过村头这座山就到了。

    转过山头往下跑时,云中被绊了一脚,他定了定神往下看时,见又是一具尸体,头发散乱袒胸露乳,身上衣裳被撕扯的七零八落,隆起的肚腹上伤痕累累,不远处滚着一个蓝布碎花覆着的篮子,一个白生生的馒头上被咬了一小口。而篮子不远处,躺着一个气息全无,头发刚能扎起来,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儿,白生生的脖颈上印着一道指痕,两只小手摊开像是睡着了一般,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风沙灰扑扑的。

    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云中抬眼望了望,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了出来,他伸手擦了擦,只觉身上恨意翻腾,叫嚣着似要毁天灭地。

    云中将白果儿送他的织锦外袍褪下,轻轻覆在了那妇人身上。

    那兄妹家中的院子大敞着,他亲手喂过的一只毛发油亮的小毛驴软软倒在大槐树下,肚子底下一滩血迹。云中望了它一眼进了院子,听见屋子里有动静传来。

    从窗子里向内望,只见后头炕上围着几个赤着上身的匈奴人,有个人肩上架着一只细白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