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敬弛趴在孟醇肩膀沉默了很久,他知道哪怕只剩一个人留在瓦纳霍桑,孟醇都不会当逃兵。有些事情不是说个嘴软就能万事大吉。
要是可以,草娃娃的生意也不用自己倒贴那么多钱。杜敬弛想,如果是自己选呢?如果他是孟醇,他会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杜敬弛自觉没有军人的心理素质,但他明白带着愧疚活下去是件极其难受的事情,好比崇光明于骞旗,你没法凭着一个借口安慰自己一辈子,谎言总有碎掉的时候。他这辈子还没骗过谁,唯一一次是逃了课跟家里人撒谎,那都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
他不用欠,是因为他不需要也没必要。而孟醇要是欠,亏的就是一条人命、两条人命。那些血淋淋的是战友,是伙伴,是孟醇这些年最亲近的一群人,他又怎么会看着他们身陷死局坐视不管?
“孟醇,”杜敬弛捏了捏他的腰,“我不怪你。”
孟醇刚要开口,杜敬弛又说,“但你得让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手被杜敬弛握住,像被套上了一层暖和的软壳,裹在里面,再怎么摔也疼不起来了。
“好,你帮我。”孟醇弯腰靠在杜敬弛肩侧,脑袋搭进颈窝里,短发扎着,双手环绕他的后背。
这两只手,往前可以为杜敬弛拨开一条生路,往后同样不吝啬向兄弟姐妹伸出援手,唯独他自己夹在中间,将落不落,没有人拉他一把。
阿盲给孟醇立的那块碑,在杜敬弛看来,跟生意场上过河拆桥聊以自慰的商人没什么两样。杜敬弛本不愿意想的阴暗,但是这种弥补到底有什么用?不过是继徐妈死后,崇光明另起再一个慰藉,用孟醇的死去埋葬这七年惶惶不可终日。
杜敬弛最气愤,是那块小小的墓地也并不属于孟醇,碑下只有崇光明在安息。
翌日清晨,汪晖楠照旧要出门活动,临行见杜敬弛房门紧闭,想着这孩子昨晚还回来休息了,就上前敲敲门,唤了一声:“杜敬弛?”
她似乎听见屋内有一阵模糊的交谈,随后下床的动静窸窸窣窣,门打开一条缝,杜敬弛鸟窝一样的脑袋从后面伸出来,眼睛倒是炯炯有神,盯着她,好像有话要说,又半天什么也没讲,只是问她:“妈,你大早上干嘛去?”
汪晖楠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杜敬弛平常这个点,要么就困,要么就清醒,哪有这幅半梦半清明的样子,“你有事儿要跟我说吗?”
杜敬弛紧了紧扭着门锁的手,喉结滑动着咽下一口口水,把刘海往额头边甩了两下,干笑着说:“就是发现自己好久没关心过您了。...我爸呢?他在家不?”
汪晖楠说:“还知道问你爸呀?前两天就飞国外出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