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日记中写下的内容,比自己所知道的还要多,当我看到那些自以为不会写下来,或者,不应该知道的内容时,我的心中充满了羞耻感。尽管我不认为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又哪些是见不得人的,但是,我仍旧很在意阮黎医生看到这些内容时的心情——她此时所扮演的角色是我的养母,不,具体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单纯的角色扮演游戏,在这里身兼养母职责的她,无论在心情还是思想上,大概都是站在养母的位置上吧。
的确,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而且,看到这些内容的女人,是养母的同时,也是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不过,站在她的身份立场上,设身处地想一想,日记里有那么一段如何对待这个中继器世界的问题我,而对于任何一个将这个中继器世界当成是唯一真实的世界的人来说,应该都是无法接受的吧。
我并非觉得自己曾经的决定是错误的,只是,有些在意阮黎医生的想法。
不过,另一方方面,一直保存和观看这些日记的阮黎医生,想必也会理解,为什么我会产生那样的想法。她对我所说的那些话,让我深深感受到了这一点。但是,无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也许,决定放弃原来的计划,正是被这种为她所知的羞耻感所驱使,然而,如果我最初就对计划没有任何迟疑的话,大概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动摇吧。我一直都对自己说,自己在执行那个残酷的计划时,已经有了觉悟,但如今证明,其实那样的觉悟。并没有我自认为的那么强烈,而我的内心,也远没有钢铁那么坚硬。
在开口对阮黎医生说,要去拯救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还是有些犹豫,但当这句话出口后。心情就坚定下来,甚至觉得,比坚持最初计划的心情还要坚定。这种心情上的对比,让我更明白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唯一的困惑是,自己内心的想法,到底是天真,亦或者真的有实现的可能呢?
阮黎医生到底有什么计划,她说的对不对。至今为止我都未曾知道,而我唯一清楚的是,在这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如果自己选择错误,很可能就再也无法重头来过了。我的天真,我那逞英雄的想法,我对自己所爱之人的,一厢情愿的信任。是正确的吗?是可以解决问题的吗?是可以得到善意回报的吗?是否踩在了命运的尾巴上?
和过去一样,在无休止的末日侵蚀中。我只能祈祷。但至少,相比起背负着愧疚,带着“可以摧毁一个世界”的底线,去做那些最终会背弃一个世界的咲夜她们,选择去相信她们,去拯救世界。当然是更加让人充满了温暖的力量。
“原来如此。”阮黎医生对我的选择,似乎已经明白过来了,先前的惊愕在眼神中褪去,她脱下睡衣,换了内衣裤。一边对我说:“如果你觉得开心就好。可是,虽然我之前对你说过,去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但你不认为,那是开玩笑的吗?”她的声音平静又正经,“在让你去拯救世界之前,我也说过吧?我不觉得你可以拯救世界。”
我不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可是,我仍旧觉得,虽然她真的是不认为我可以拯救世界,但是,最后那句让我成为英雄,去拯救世界的说辞,根本就不是玩笑。哪怕她觉得我不太可能做到,却还是希望我去做。也许,在她的心中,我应该成为那样的男人吧。虽然在心理学方面,我的素养和阮黎医生相距十万八千里,但我仍旧认为,她是带着那样的情感,来对我说出那些话的。因此,我沉默着,不去反驳她的任何说法。
阮黎医生调整了一下胸托和裤底,让我帮忙扣上背后的扣子,然后穿上两件式的外套,这才继续对我说:“我也说过,你的计划是在绝望的心情中,去寻找最有可能的希望,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换个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这种话,有一部分是话术技巧。这样也没关系吗?阿川。”
“没有关系。”我清晰地回答到。
“而且,实际上,哪怕你站在我的角度,去重新思考这个世界,甚至于回到正常的现实中来,要面对的问题,本质上仍旧是一样的。”阮黎医生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末日已经开始倒计时了,但是,至今为止,我仍旧没有一个具体的计划。不仅仅是我,可以认知到这个世界已经步入末日的人,都无法提出解决办法。”
“也就是说,无论是在什么地方,以怎样的立场去思考,无论是幻境还是真实,末日都是无可避免的?”我问到。
“任何幻觉都一定有一个现实的基础。”阮黎医生十分肯定地回答到:“正因为现实出现了末日,所以幻觉中才出现末日,正因为现实的末日没有解决办法,所以幻觉中也没有……”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说:“正因为现实中,没什么人意识到末日,所以,在末日幻境中,末日才会以鲜为人知的‘神秘’为开端。”
“原来也可以这么理解,那么,人们没有意识到末日的来临,和大家已经身处末日之中,两种说法不是有点矛盾吗?”我继续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