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葆华闻了闻自己身上,呃——,这味道真是太爽酸,已经化气为罡,将外人阻挡在三尺之外了。必须得去洗洗,否则自己都受不了了。
东城门刚开,守门的禁军就看到一伙人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他们跃跃欲试,一副要赶着去见大场面的样子,混在一群倒夜香,卖早菜的人中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不过对于守城的禁军而言,只要捧上了足额的铜钱,那就一视同仁了;只要身上没有违禁的刀械弓弩,统统放行。
走在洛阳城东市的街道上,行人穿梭如织,时不时有高车怒马驶过,载着锦衣玉带,有健仆相随的贵人。街道两边雕梁画栋,鳞次栉比,更有丝竹声声,隐隐飘在空中。转过一道街,这里商贾涌动,街边多是挂着各种幡旗和招牌的商铺。有丝绸铺、珠宝店、成衣铺、生药铺和香料铺。北方的皮毛,南方的果脯,东北的山参,西北的青盐,东南的海珠,西南的丹砂,琳琅满目,让杨崇义等人看得目不暇接。
“气象万千,果真是天下神都啊!”略通诗书的燕小乙忍不住感叹道。
“是啊,这就是天下神都!荟聚天下精华的洛阳城。”
听了闻师道的话,曾葆华转头看过去。闻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恻,你真听不出他是在赞还是贬。
“华哥儿,你觉得这洛阳城如何?”郭豹子转头问道。
“虚华难掩其残破零落。”曾葆华摇摇头道。
“华哥儿何出此言?”闻师道转过头来问道。
“我等进城门时,两边的城墙上,全是斧砍刀劈,火烧烟燎的痕迹。就是那扇城门,虽然刷上了厚厚的一层朱漆,可还是能看出满布的破痕。一叶而知秋,此时的洛阳,已经没有汉唐之盛状了。”
“城池广阔,六街内士女骈阗;井邑繁华,九陌上轮蹄来往。风传丝竹,谁家别院奏清音?香散绮罗,到处名门开丽景。东连巩县,西接渑池,南通洛口之饶,北控黄河之险。金城缭绕,依稀似偃月之形;雉堞巍峨,仿佛有参天之状。”
曾葆华满腔悲戚地说道:“眼前这洛阳城,能看到这诗里的风韵吗?还能看到半分汉唐盛世的影子?”
“华哥儿说得没错。这一切,在斑驳的城壁残门中化成了昨日黄花。城外流民棚营,连绵数十上百里;河南和河北,赤地千里,十室九空。只是这朱门高户,依旧醉生梦死。该死的已然死去,死不了的却还在这炼狱人间煎熬着。中原神州,真希望来一场大火,让它毁灭也好,磐涅也罢。烧吧,尽情地烧吧。”
看来是自己的一席话,把闻先生心底的痛楚勾起来了。他双目赤红,几近癫狂地嘶叫着。家破人亡,几成行尸走肉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曾葆华和众人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