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中,冬日的阳光顺着窗橼,斜斜飘进了房中,碳盆中上好的银丝炭,噼啪炸裂一下,那一声仿佛炸在了章文彬脑中,震得他半边身子都发了麻。
阿潘是个机灵的,在章文彬的授意之下,花了些银钱请摄政王府的家丁去喝酒胡闹,几杯黄汤落了肚,在阿潘旁敲侧击之下,家丁就将知道的全都吐露得一干二净。
青竹院向来围得严实,那家丁只是个府中打杂的,知道的不多,可也够章文彬消化的了。
初闻温萦柔是由个卑贱的粗使婢女,变为暖床侍奉的通房时,章文彬只觉得荒唐至极,心疼不已。她乃千金贵胄,从小金尊玉贵着养大,以往哪次见她不是呼奴唤婢?如今那双写诗作画的纤纤玉手,却要和扫帚抹布打交道?她岂能受得了那样的罪?
然后,心中便涌上股无法散去的落寞。她已经成了别人的了么?饶是他费尽千辛万苦,饶是他翻过了梁鸿云那座大山,却终究世事无常,晚了一步?
那哀愤袭来,差点就要将他湮灭,直到他听到了那句,“老太太对此女甚为上心,念叨好几次,让二爷同她赶紧圆房。可偏偏二爷不放在心上,今儿推明儿推,她许是又要和往常那些美婢一样,不知哪日,就要被撵出府去咯。”
枯木逢春,他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宋楚平的性子,章文彬自认为了解一二。旁人逼得越紧,他定然越不当回事儿,况且宋楚平对老太太往院中塞人的一事,在章吴二人面前,或多或少流露过不满。
以往那么多女子皆被驱离,难道温萦柔会是那个意外么?定然不会。
她今后也会脱离摄政王府,那他能做的,就是等,等到她恢复自由身那一日。
无妨,六年都等过来了,再久等一些时日又有何碍?
章文彬想通了这层,才觉得解开了关窍,挖空心思设计出今日这一场相见。
她不卑不亢站在房中,还是美得那般摄人心脾,身上散发了些以往没有的坚韧、果敢,愈发引人注目。
“于五姑娘,好久不见,不知,近来可好?”对着这张脸,他自认无法做到形同陌路,就这么直直地诚然地问出了口。
这句问候,化成了嘴边呼出的暖气,转瞬便消然不见。
温萦柔的拿着卷尺的手滞了滞,眼眸中出现了丝诧异,旋即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