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前一后两道圣旨入了永靖侯府,沈氏门庭一改往日肃静内敛,车水马龙,往来皆是权贵,宴饮笙歌日夜不绝。
在这高朋满座、花天锦地的府邸之中,另有一处幽静天地。
精明强健的婆子半点不敢懒怠地守在青梧院门外。自院门而入,仿佛是隔绝世外的另一方僻静天地。
幽径两侧的钻天杨,树冠茂密油亮,遮天蔽日。目所能及之处,半人高的贵妃插翠牡丹光艳而妩媚,玉笑珠香,冠艳群芳。
天热得像是烧透了的砖窑,盘根错节的葡萄藤依附着凉亭的石柱向上攀爬,将正午的毒辣日头悉数挡了去。
有一美人,身着胭脂色天香绢薄衫,纤臂上悬悬挽着罗翠软纱,三千青丝松松垮垮束起云鬓。玉手握着白色绣着白蝶穿花的团扇,于面旁轻摇散暑。美目微阖,倚在凉亭内的云榻上,香唇之上还站着未干的酒渍。
“知道的是咱们的皇妃娘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园子里的牡丹花精现出了真形儿!”
来人声音清丽,调笑着,如同碎石投入沉潭,惊扰了这方静谧。
沈明娇睡眼朦胧,闻声起身扰得钗横鬓散,绫罗微乱。美目顾盼流转,娇唇含笑道:“我是牡丹花精,那你们又是什么?嗡嗡扰人清梦的蜜蜂吗?”
沈映姝对着身边的镇远将军府三小姐秦胜月笑道:“咱们白操心,瞧她这张嘴,日后便是入宫也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
“二姐姐,月姐姐。”沈明娇笑着应声,算是打了招呼,又着丫鬟添了两只酒盏,斟满正是时节的梅子酒递与二人。
秦胜月一身骑装常服,端得疏阔明朗的模样,直言:“整个京城都因咱们家的两道圣旨翻了天,你却好,在这处躲懒儿!”
“有没有圣旨,永靖侯府都是烈火烹油,何妨让这场面再热闹点。”沈明娇抬手将散落的鬓发用素簪插好,以手掩面细声细气打了个哈欠,问道:“你们怎得来了?”
“瞧她这话说得好没良心,还未进宫,便拿起皇妃的款儿来。”秦胜月快人快语,说起了玩笑话,抬手捻了口小碟中的玉桂糕,又撇了嘴轻叹道:“我是真不愿你入宫,只是到了如今,半点儿也不由人。”
“舅舅都与你说了?”沈明娇听话听音,便知她所指乃姑母留书一事。当年,秦胜月的祖父,她的外祖父,亦同十五万大局埋骨摇招山。又看向沈映姝,问:“二姐姐也知道了?”
“这般大事,你竟瞒了家里两年。”沈映姝叹气,看着沈明娇艳若桃李的一张脸,眼中满是心疼。“姑母当年为情入宫,甘居人下便罢了…可你…唉!怎可委屈为人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