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树林里浓郁的阴影如水一般沿着月色流淌,夏夜少风,连一片叶子都好似被凝固住了的时候,偏偏像有无数细碎的低语在死寂中徘徊,倏忽静得能听见胸口鼓噪,倏忽吵闹得耳里嗡鸣,简直要生生将人劈成两半。
在黑暗至深处,隐约有些幢幢晃动的影子,难以描述形状,污浊而晦涩。
于这极暗之中,藏着一处有些微破损的遗迹,像个半塌的宫殿一角,整个建筑如同与世界分割了一般,形影模糊得好似隔着层油膜,连壁上的一角雕刻都看不清楚。
穿着白大褂的红发女人是这浓稠深黑中唯一的亮色,她慢慢走到遗迹外的空地边缘,在令人疯狂的絮絮呓语中一件一件脱下了衣物,未着寸缕地跪在地上虔诚地膝行。
漆黑的纹路自她雪白的皮肉下显现出来,仿佛遍布全身的荆棘,从指尖到脚底,乃至翕合的嘴唇里舌头上都映满了一条条扭曲如寄生虫的线条。
她跪坐在遗迹下默默祈祷,身前雪白的丝绢覆盖在半人高的青黑色祭台上,祭台边缘雕着一个状如手掌的雕塑,由无数畸形的手指纠结成一个托举的形状。
其中两根扭曲的手指紧紧捏着一柄古老的石刀,刀尖斜斜向外,刀锋只隐约打磨出了些形状,斑驳龟裂的缝隙里生满了墨绿色的苔,把柄上却透着深深的红。
月上中天,淡淡的银辉从过度繁茂的枝叶缝隙中笔直垂落,纱幔般挂在宫殿影影绰绰的石柱之间。
隐没在黑暗中的男人“咔”地弹开怀表,低迷喑哑的嗓子入耳总像带着把钩子,轻轻地挠着:“这是最好的时刻,格瑞亚。”
女人似被惊醒般猛地睁开双眼,她刷啦掀开丝绢,露出下方刻满了殉道者姓名的祭台。那些姓名无不被锈红的血垢浸染,泛着狂热又残酷的暗褐色。
祭台中央摆着九张拼合在一起的玉白色卡片,于月光照耀下,向虚空深处透射出密密麻麻仿佛一笔连成的淡青色图形,每一张都恰如其分,相似却不尽相同。
如果秀丽身在此处也未必能认出那其中的某一张卡片,正是由她亲手送给了这群宛如邪/教/徒一般的人。
格瑞亚缓缓矮身,将胸口对准那粗糙得甚至戳不开一张纸的石刀。
她望着倾斜的圣殿檐角,呢喃道:
“我甘愿奉献一切,只为了属于黄昏的国重现荣光。”
炽热的鲜血喷溅,在祭台上汇聚成溪流,她感觉不到疼痛,耳朵里充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