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俊徽懂的手语不多,余年也没打算和他寒暄过久套近乎,手势做的敷衍。
“小年。”许俊徽向前走了半步,踟蹰公文包该拎在手里还是夹在腋下,“你有理科底子,代数几何都很优秀,你应该去读书,而不是在屯子里荒废。”
余年笑了,她操纵舰船穿梭贝塔星系寻找人类新栖息地的时候,他大概还在玩泥巴吧?
许俊徽见她沉默,拿出一页拓了红印的纸给余年,“余东出事后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大罕山这里太苦了,年景好的时候红星河是母亲河,老天爷不让咱们过的时候它就是灾河。存水的窖井七七八八挖了十几口,灾年能抵几个月,可每年都有各种原因掉进去没的,东子也没了,我实在……”
余年瞥见许俊徽偏过头戴上眼镜,索性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省里下决心要治理潦河水系,誓师动员大会已经开了,省市县三级技术骨干团队已经成形,鉴于乌梁县的实际情况,现在这里最紧缺的是技术工人。恳团大学能提供给我们几十名人才,但这还远远不够……”
许俊徽将那页纸递得更近,“余年,你放心去读书,上学的手续我替你跑出来了。这是个机会,你得抓住。”
余年拿过纸页,上面盖了好几个戳,估摸许俊徽至少跑了两个月的腿。立春过后,知青的一些政策是松动了,能回城的各种活动,像她这样家庭成分垫底的只能继续挽起裤腿下地干活。
有推荐上学的机会也轮不到她,许俊徽是怎么办到的?余年还在想等余东入土为安了回一趟上京,看能不能托余父的战友出面帮忙。
余年也是近段时间才彻底弄懂这个世界的一些逻辑,尤其在这个特殊的敏感时期,像她这类想要做事的人非得动些脑筋,必要的时候人脉关系也得拎出来用用。
不拘泥死板才能向着既定目标跨步前行。况且,这副身子已经困在知青点排屋里五年了。
“那就先谢谢你了。”余年用手语表达心中感谢。
报名表+入学资格审查,许俊徽都递到这份上了,她再拒绝有点说不过去。
许俊徽见余年脸上展开笑颜,压低声音道:“你父亲的事不要担心,现在大环境慢慢在变,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他。”
原主的父亲余春耿,上京市某区粮食局副局长,在郊县林场已经改造了八年,原主离开家到乌梁县插队之前曾去林场向余父告别,奈何当时局势对余父不利,人没见着还连带原主带去的鸡蛋、白糖等营养品都给丢出林场大门。
余春耿就原主一个独女,可想而知当时原主的心情。余春耿在官场不是那种游刃有余的,人如其名,善良耿直,无论是给家人还是身边的同事亲戚,他接人待物的笑容比春风拂面还要叫人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