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楠木盒,也将心头一直压着的事情卸去,扶欢一下子觉得轻松许多,可是转念想到慕卿很可能不日离开,那份轻松也不知不觉变得惆怅了。
“厂臣此去江南,是将洪灾一事治理完毕才会回京吧。”扶欢想,少则几月,多则一年半载,她是见不到慕卿的。
慕卿去江南治理洪灾,若是此行能让百姓安居,减少伤亡和流离,是很好的事,她不应该觉得难受。但是小女儿的情绪不受控制,她想,这是第一次,她会那么久见不到慕卿。以往在宫中,虽不常见,但也能相遇,此去却是相隔万里了。
宫中的宮墙四处连绵,但走出紫禁城的宫门,那连绵的宮墙也如云雾不可及。慕卿压下了声音,低头轻缓道:“虽说由臣来说这些话,是拿大了,但毕竟臣是陪殿下一道长大,臣无论如何,都是盼着殿下好的。”
他的话一字一句缓缓道来,杨柳过风般,温柔拂面。
“臣此番远去,非三四月的光景等闲无法回来,唯望殿下万事小心,莫要轻信他人,道道宮墙内,人心隔肚皮。殿下良善,臣怕殿下着了他人的道。不过——”
前头是如父兄般殷殷嘱托,这句“不过”之后,慕卿掀唇一笑,倒是现出了几分睥睨阖宫的味道来。
“不过臣虽去了,司礼监还在宫中,那里的太监虽不成才,倒也会忠心看顾殿下。”
扶欢莞尔:“厂臣的话,将皇宫说得龙潭虎穴一般,但我在宫中,已经住了十六年了。”
不过慕卿这般说,自然有他的考量,扶欢想到太后,今岁才进宫的皇后和宋妃,便又觉得他的嘱托不无道理。于是扶欢颔首道:“不过厂臣的话,我会牢牢记在心里。”
他眼尾也弯起来,盛夏的光景盛在那道弧度里,从外到里,一寸一寸明亮起来,将慕卿原有的冷冽与寒意尽数花去。他就如同一个本身性格就温柔和煦的人,曼声同扶欢道:“一路上,若遇到什么有趣的事物,臣会给殿下写信,希望这信能使殿下展颜。”
慕卿这样说着,扶欢便觉得慕卿离开的日子没有那么难捱了。
“我从未去过江南,若是厂臣得闲,不必是什么好玩有趣的事,那一路上的风光景致,厂臣写来,我也觉得有趣。”说到江南,扶欢便心生了向往:“听闻江南,是个温柔似水的地方,与北方的大气开合不同,那里的乌墙黛瓦,像是画上去的一般。”
她那样向往,倒让慕卿想将整个江南送予她。
掌印笑了笑,一贯温柔道:“殿下说的,臣都记下了。”
日头越升越高,温度已经带有灼热的味道了,慕卿微微仰起头,那双丹凤眼被阳光刺得眯了起来,他回过头来,朱红的琵琶袖往前一递,“臣送殿下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