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去触摸那楚轻安的脑袋,亲昵的抚过她的额头,楚轻安只觉那头顶掠过一丝冰凉,已然感受不到离江酒皮肤的温度。扬起脑袋,眼泪汪汪,那泪珠挂在绯红的脸颊之上,愁苦堆满了眉眼,只是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又垂下头去,抽泣呜咽。
祝清秋不敢与离江酒对视,可早已失态,袍袖遮面,早已将白纱衣哭湿浸透,琼鼻发红,双眼红肿。楚轻安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泪流不止,肝肠寸断,胸口闷痛,干呕不止连声咳嗽,似要将五脏六腑哭出肚外,眼泪流干,方才作罢。
离江酒拍了拍跪在脚边楚轻安的脑袋,依稀能见那丫头摇晃的身影,奋力张口,声音也苍老了许多,宛若那油灯之中即将烧断的灯芯,只消清风一卷,便化为飞烟消散“丫头,楚丫头”楚轻安向后挪了半步,又叩首说道“轻安在”楚轻安又伏耳上前道,“轻安聆听教诲”
“丫头,我已是油尽灯枯,无力回天,你且记着”“不!”楚轻安摇头哭嚎道,“不!不会的!前辈修行长生诀,不老不死,怎会之如此境地?不会的,一定有办法可以治的!我们还有,我们还有《济世青囊》,一定可以的,你说对不对,祝姐姐?”
楚轻安回头望去,多么希望祝清秋能在此时与她站在一起,带给她最后一丝希望。祝清秋闻言,心中酸楚又起,掩面而泣,也跪在一旁叩首说道“清秋聆听前辈教诲”离江酒虽已然分不清她二人相貌,仅靠那最后一丝迷离的神智与真气支撑着这沉重的躯壳,挣扎着说道“我已是空壳一具何须何须忧伤”
“我即将归去纵然是我师父在世也难以救我”离江酒徐徐说道,“此事早有定数,非人力所能改也我枉活百岁,尚不能将这人间看透,何况你等女子,年不过二十”说罢,一颗浑浊之泪自眼角滑落,滴落在桌边。
粗糙的手摩挲着楚轻安湿润的脸颊,对她说道“丫头”“我在听”楚轻安强忍住那将要决堤的眼泪,可泪痕未干又添新泪,滴落在离江酒指尖。“若你日后再见那秦无劫务必告知他我从未怪过他”“轻安知道了。”楚轻安重重点了点头,攥住那冰凉粗糙的手掌。
“还有一事游晋文已死,你们大可返回一叶剑门”
“是”楚轻安此时心内如同乱麻,虽然努力想听清离江酒所说的每一句话,怎奈却听不进心中去,只顾连连点头应下。
楚轻安自幼丧母,楚云山虽对她宠爱无比,可生命之中总是缺少那一种如母亲般细腻的关怀,这是楚云山无法给她的。她已然记不得母亲是何模样,直到与离江酒相识,虽对她颇为严厉,但却关怀备至,总能在危难之时救楚轻安于水火,甚至不惜损耗自己的真气。更是将毕生医术倾囊相授,正可谓亦师亦母,只是离江酒从未答应收她为徒,也没有承认过师徒名分,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照顾着楚轻安。
十八年苦苦等待,方得到那一丝一缕,近似母爱的依靠,还未及紧握在手中,便从指缝间流逝。若流水一般,什么也不曾留下。
若春风常伴左右,叫楚轻安忘却那一丝忧伤。
怎奈春日苦短,风亦有散尽之时,人生苦短,又岂能逆天而行?
窗外天色昏暗,似又要下雨一般。狂风顿起,不知从何处飘来,临近深秋,凄风冷雨,满目萧然。那一阵狂风撞入门来,将房门撞开,飞沙走石,叫楚轻安与祝清秋睁不开眼。落叶被烟尘荡起,小枝折断,天色骤变。那刺骨的寒风宛若寒冬时节一般,叫人周身发凉。
其实早在与游晋文交手之时,离江酒便已知自己时日无多,年岁已高,已是风烛残年,又连番为他人治病争斗,消耗真气内力,更加快了那油尽灯枯之时,只是未曾想过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离江酒白发飘动,心中念叨若是我未曾遇见师父,未曾上山学武,我如今又在何方?是否早已化作一方矮坟,长埋黄土?莫不是前世造了什么罪孽,今生今世老天爷为了罚我,便留我从师学武,飘荡江湖,在这人世间逗留百年,饱尝世间苦楚,方可放我离去?
“老天爷,你是来接我的么”离江酒默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