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马骏上班的时候,发现政府大楼门前的台阶上坐着几个陌生的人,这几人,他从来没有见过,从穿着上看,他们不像是城里的人,也又不像是农民,他们低着头,看着地上,神情肃然。马骏没有过多地留意,径直上了楼,手上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泽西县新一届县委、县政府班子将在南江日报上发一个专版,刊发书记严桦和县长史湘兰的对泽西县发展思路的调研文章。前天,齐望龙把史湘兰的调研文章的起草任务,交给了马骏。
一会,省报的记者就要来了,得知这次来的记者中没有路薇,马骏的心里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专下心来,按齐主任的要求重新改了一下稿,让科员邹望林拿到下面的文印中心打印。然后掏出一支烟,走到了窗前,想放松放松,窗外的政府大楼广场绿草如茵,树木葱茏,这时,两辆中巴车从远处开了进来,从车上下来了很多人,有些冷清的政府大院顿时热闹了起来。马骏回头问:“曾科长,今天组织了什么活动吗?来这么多人?”曾正爽回答说:“没有听说啊。”说完又继续摇他的笔杆子。
马骏凝神看了一下,觉得不大对劲。这时,办公室走廊突地响起慌乱的脚步声,说脚步慌乱,是因为在这里工作的人的脚步总是沉稳有序,不急不徐,而来办事的人的脚步总是很轻,小心翼翼,就象马骏第一次去县委组织部一样。这样急匆匆的步子,说明是出了事了,而出的事,一定跟刚来政府大院的中巴车有关。
这里不比学校或者在街头,出了什么事,大家一拥而上,围观的人无耻地享受着当事双方唇枪舌剑、拳来脚往的快意;调停的人则处于暴风雨的中心,尽力维持甲乙双方的和平,直到最后平息事态。在这里出的事,该由谁去处理就由谁去处理,马骏是调研科科长,他的主职是写一份份材料,除非领导另外安排。马骏想到这里,就继续踱回窗边,围观起来。
齐望龙被一大群人围着,仿若众矢之的一般,虽说是早晨,但太阳看上去毒辣,他不住地擦着汗。然后说着什么,不过他的话很快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淹没了。向华强出现在人群外围。秘书科长,也应该表现出休戚相关的责任感来,只见他费力地拨开人群,钻了进去,和齐望龙站到了一起。
马骏轻轻地打开窗子,嘈杂的声浪同阳光的炙热一起涌了进来。除了曾正爽外,另一名副科长田健和也来到窗前,聆听着齐望龙在人群中间大声的劝解,他说:“同志们,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们的做法有些不妥。你们应该把情况向镇委镇政府反应,镇委镇政府会给你们一个好的答复的。”
一个女人站了出来,她情绪有些激动地对齐望龙说:“我们找过镇里的任大海,他说这事他管不了,说这是县里的决策,让我们找县长,现在你又把我们推回镇里去,这样踢过来踢过去,我们的工资待遇问题能解决好吗?你们县政府就这样对待我们教师?”
向华强说:“我们领导对你们的问题很关心,正责成有关方面制订相关方案,你们先回去吧,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好的答案,你们”他的话迅速被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一个男人说:“别说漂亮话,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直等到你们的方案落实。”
马骏再也围观不下去了,他快步向楼下走去。他再也不想置身事外了,因为他发现,这个对齐望龙说话的女人,是白露。白露的出现,让马骏大为意外,她只不过刚刚上班两年,一个温柔甚至于腼腆的女孩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站在风波的最前沿?她到底想干什么?
马骏刚走到门口,就见人群中一阵躁动,紧紧围住齐望龙和向华强的人群散开了一些,马骏看到,向华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口里吐着白沫,齐望龙大声喊道:“快,快叫救护车!”
救护车大声呻吟着赶到了,两个医生放下一个担架,把向华强抬到上面,塞进了尾厢,然后又大声呻吟着离开。因为出了意外情况,上访的人们都有些紧张,他们四散开来,但没有离开的意思。马骏趁着人群四散的时候,把白露拉到了一旁,然后走向院角的一棵大树。
“白露,你这是干什么?”马骏跺着脚问。
“哥,你怎么这样问?我不能来吗?我们维护自己的权益有错吗?”白露还保持着刚才跟齐望龙对质时的情绪。
“唉,我没想到你竟然出现在这群人当中,你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马骏叹了一口气,说。
“要不是沈姨收留了我,我说不定会被饿死,人跟人就是不一样,有的人,一生下来就被父母宠着惯着,像个宝似的,有的却不得不流落街头,靠天养靠地活。”白露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白露的这话明显有针对性,她显然是针对史湘兰而来的,她心里充满了对史湘兰的恨。但是,马骏想不明白的是,白露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号召力,她怎么能组织这么大规模的上访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