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泽西县城如同刚从灯红酒绿的夜总会回家卸了妆、青春不再的女子,等到一粒粒灯火闭上眼睛,阵阵急促的寒风扫过屋顶、电线、还有失去了手掌的白杨树枝,发出让人心悸的呼啸。一辆奥迪车滑进了泽西县中心医院的大门,向住院部驶去,车内的灯闪了一下,照亮了史湘兰憔悴的脸。“嘭”地一声车门被关上,史湘兰和白露下了车,径直向住院大楼大厅走去,司机武大山双手提着果篮和营养品,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高楚群和李惠珍正坐在病房的沙发上,用怜爱的目光深情地看着女儿,高雅的脸色很苍白,双目无神地地看着窗外模糊的颤栗着的树梢。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史湘兰脸上带着淡淡的带着歉意的笑走了进来,高楚群和李惠珍起了身,看着史湘兰,史湘兰伸去手去,跟他们轻轻地握了握,然后把目光投向了病床上的高雅,高雅挣扎着要起身,史湘兰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说:“高雅,你就躺着吧,不要动。阿姨来看你来啦。”
“史阿姨,这么晚了,还劳烦您来看我,谢谢您的关心。”高雅脸上被挤出了一丝笑容,她用沙哑的声音对史湘兰说。说完,朝站在一旁的白露和武大山看了看,眨了眨眼,算是打招呼。她视若珍宝的孩子流产后,她感到自己的心被掏空了,病房内几乎堆满了前来探望的人带到的花篮和营养品,但这些温暖的慰问却温暖不了她虚弱的身体和悲伤的心。
“老高,怎么没见马骏?”史湘兰转头问高楚群,高楚群干裂的嘴唇翕了翕,他说:“刚刚被医生叫去拍片去了。”史湘兰问:“情况还好吧?”高楚群的目光里闪过一丝锐利的亮色,他说:“希望没事。湘兰同志,你坐吧。”史湘兰坐了下来,李惠珍端了一杯热水,递给了史湘兰,她准备再给白露和武大山倒的时候,白露拦住了她,说:“阿姨,我们自己来。”
高楚群问:“湘兰同志,对报复我女儿女婿的人,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啊?”史湘兰说:“已经关进了拘留所,公安部门正在审讯。”“听说,这个人刚刚判刑一年半,怎么不到两个月就出来了?他是马骏送进去的,现在一出来就报复,这个人应该严惩啊。”高楚群的目光里锐利的亮色开始汇聚,他看了一下史湘兰,又看了看病房门口雪白墙壁上的一小块污迹,用平静的语气说。
史湘兰用带着歉意的语气说:“老高,你放心,我们会从严处理的。于公于私,我都要替马骏和高雅讨一个公道。”高楚群放下一直抱在手心的茶杯,站起来,说:“这样最好,我作为孩子的父亲谢谢你。”史湘兰也站起来,两个人握了握手,史湘兰扭头对高雅说:“孩子,你好好休养,要放宽心,日子长着哩,有的是机会当妈妈。”高雅的泪又泛了出来,她朝史湘兰点点头,然后把脸别了过去,李惠珍连忙掏出纸巾,给女儿擦拭脸上的泪花。
离开医院后,白露在车上对史湘兰说:“妈,您都看到了,象金华安这样狠毒的人,我怎么能够跟他结婚?您这不是为我好,而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史湘兰无言地靠在车座上,看着车窗外的夜空,窗外夜色如墨。史湘兰走后不到一刻钟的样子,马骏被焦双清和贺健敏扶着走进了高雅的病房。高楚群连忙问:“检查结果出来了吗?”焦双清说:“全身有七处软组织严重挫伤,胸骨有一处开裂,左肩胛处的韧带有轻微撕裂。”高楚群眯着眼睛,缓缓地说:“为了她的女儿,我们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马骏在贺健敏的搀扶下,费力地走到高雅的床前,他伸出手,在被子中抓住高雅的手,手心是一片冰凉,高雅看着马骏,微笑着说:“我没事,你快回房休息吧,这里有爸妈陪着我呢。贺主任,这两天辛苦你了。”贺健敏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会把马书记照顾好的。”马骏说:“高雅,你不要光顾着安慰我,你自己也要振作,看着你这样,我很难受。”马骏握了握高雅的手,高雅的手指在马骏的手心里轻轻地挠了一下,这藏在被子中无声的交流,让夫妻二人的心在瞬间暖了起来。
这时候,病房外突然来了两个人,谢清一看高楚群也在,连忙走上前来,说:“高县长,老领导,这么晚了,您们去休息吧,我下午在镇里安排了两位女同志,人很细心,从明天早上起就来轮流照顾,您们就放心好了。”马骏看了看走进病房的另一个人,他脸上带着满满的歉意,说:“老领导,马书记,我来负荆请罪来了。”马骏嘴角往下掉了掉,问:“金局长,你有什么罪?”
金正红把手上的礼物放下后,说:“舍侄报复心太强,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用如此恶劣的手段来报复,作为他的叔叔,我感到深深的自责,我一定会好好地教育他。”马骏冷冷地说:“有什么事,到我房间里去说吧。”说完他看了看高楚群和李惠珍,说:“爸、妈,我先回房了,这里,就拜托给您们了,明天我大姐就会赶过来,替换您们,我没有照顾好高雅,让您们受气了。”高楚群说:“你不要自责了,养好伤是关键,这里有我和你妈,你不用担心了。”马骏又深情地看了高雅一眼,点点头,然后对焦双清说:“焦哥,你让护士再加床被子,别让二老冻着了。”
贺健敏扶着马骏回到了三楼的病房,金正红坐在沙发上,说:“马书记,我诚恳地向你道歉。华安这兔崽子,我一定好好地教训他,你们的医药费,营养费我都带来了,希望你给华安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金正红从包里拿去一个鼓囊囊的信封,放到了马骏的床头。马骏看了看信封,说:“我那未出世的孩子,你们准备如何表达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