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骏让张国农在秀水镇的一个小区租了一套三居室,住了下来。他在同时打两场战役,一战在明面上,一场在暗地里。明面上的机构改革,他要躲开送礼说情的人,暗地里的打黑除恶,他需要周密部署,因此这套三居室的所在,除了张国家外,只有焦双清和王汉生知道,每天一下班,他都让张国农驾着车在秀水外绕上一圈,来到清风园吃一顿便餐,然后趁着天黑,坐上一辆租用的电动三轮车回到租住地。张国农则开着车回县城,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镇里,如此一来,颇有些搞地下活动的意味。
这个小区地处秀水镇的镇郊,多半是外来商贩购买的房子,有的商贩生意做不下去后,卖了房产,奔向他乡,房子几经易主,现在这里居住的人五花八门,真正定居者并不多,多数是租赁户,每每晚上,这里便会传出孩子的哭闹声、麻将牌的哗哗声、不成调的二胡声,还有歇斯底里的嚎歌声。一天晚上,马骏正和焦双清、王汉生在研究情况,隔壁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
争吵持续了一会,然后是锅碗瓢盆摔落发出的嘭嘭声,最后是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日你先人啊,你这样打老娘,老娘不活了。”马骏和焦双清对视了一眼,迅速开了门,拍对方的门道:“快开门。”屋内的哭声停了下来,敲了半天,一个年轻男人才把门拉开一条缝,问:“拍个**,你们是谁啊。”焦双清说:“有什么事好好说嘛,一个大老爷们,干嘛拿自己老婆出气?”
“又不是打你婆娘,与你**相干?”说完把门死劲地一甩,发出一声剧响。门内又响起响亮的耳光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仿佛是跟门外站着的人较劲似的。焦双清一时气得脸色发紫,他跑进房子里找出一把大铁锤,示意马骏和王汉生闪开,“轰、轰”地砸门,防盗门很快就被砸得七拱八翘。门推开了,男人手提着一把厚背砍刀,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
“你个***,吃了豹了胆,老子今天灭了你。”男人的手紧了紧刀柄,准备出刀。马骏说:“你不要胡来,我们只是来劝架的,夫妻之间,这样拳脚相加,出了人命怎么办?”男人冷笑一声,说:“你们简直是吃咸饭管淡闲事,与你们狗屁不相干的事,少管为好,不然老子废了你们。”说完,把闪着寒光的厚背砍刀在门上敲了敲,发出咣咣的脆响。焦双清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说:“老子不想管,可是这东西想管。”男人一看,是一把乌黑的手枪,吓了一哆嗦,他低声问:“兄弟,混哪里的?有话好说。”
焦双清拿枪指了指,示意男人放下刀,男人连忙把刀一扔,说:“哥,咱屋里说,屋里说。”走进这一所房子,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鼻青脸肿,正坐在地上靠着沙发低声啜泣,嘴角还有血迹,要是在平时,马骏见到此情此景一定二话不说就冲上去一个飞腿将这个男人踹倒在地。现在顾及自己的身份,克制住了自己,他问男人:“她是你什么人?”男人陪着笑说:“我女人。”“拿一千块钱出来。”马骏朝男人伸出手。
“哥们,想要钱花,门路多得很呢,干嘛找我这个穷人呐。”男人赔着笑,说:“说句不怕掉价的话,哥们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呐。”“你娘的个逼,没有钱还这么打女人,哪个有本事的男人不是把自己的女人当个宝似的,给吃给穿的,瞧你***窝囊样。”焦双清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对王汉生,说:“老王,麻烦你把这个女人带到卫生院去。这钱先用着。”
男人惊讶地看着焦双清,他说:“大哥,她没什么伤,不如这钱给我吧,我被他们逼得紧,再不还钱就没命了。”焦双清把钱递了出来,说:“你拿去。”男人走上前来就来抓钱,焦双清一个扫膛腿将他扫到在地,然后骑上他的身子,揪住他的衣领,抡起大手就朝他的脸上扇了过去。这一巴掌用足了十成的力道,男人的脸迅速被扇出了一道五指山。
“你是要这钱还债,还是给这女人治伤?”焦双清站起来,盯着男人问。“治伤,治伤。”男人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估计是刚才焦双清的那座五指山把他的嘴巴整肿了。王汉生朝马骏看了一眼,马骏点点头,王汉生带着那个女人出去后,焦双清说:“你今天跟老子好好说说,为什么要打这个女人,还有你倒底是混什么的?如果有半点假话,老子今天就整死你。”
“我说,我说。”男人忙不迭地回答着。焦双清也不讲客气,坐在沙发上,扔给马骏一支烟,然后又抽出一支,朝男人晃了晃,男人立马堆着笑双手接了,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帮焦双清和马骏一一点上,自己点燃,用力地吸了一口,打开了话匣子。
男人名叫王树远,绰号软蛋,不是本地人,两年前带着老婆来秀水投资开了一家藕粉加工厂,生意还挺红火,有人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话虽不全对,但放在王树远的身上,还是相当确切的,很快,他就吃喝嫖赌样样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出入歌厅赌坊,结识的都是道上的人,多金的王树远,非常受混混们的欢迎,于是他被拥立成了秀水镇黑道上的大哥。
一山不容二虎,金华安的羽翼丰满后,王树远便成为了金华安的肉中剌,眼中钉,金华安先是借其叔叔的权势,与王树远攀上了关系,然后打入内部,事事帮王树远周旋打点,让王树远少了很多麻烦,两个人很快义结金兰,成了把兄弟。后来,在王树远一次为小姐打伤外来客的事情发生后,金华安一边答应帮王树远脱身,一边实施侵占加工厂的计划,等王树远足足被关押半年出来之后,才发现他的加工厂已经名存实亡了。工人都跳到了另一家新开的加工厂,而金华安就是幕后老板。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是,他的老婆竟然在金正梅开的舞厅里当起了坐台小姐,他想召集众人去找金华安拼命,可是也是物是人非,他的小北已经全部投奔到了金华安的手下,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忍气吞生地投奔到了金华安的旗下,而他因此得了一个“软蛋”的绰号。
“金华安这么欺压你,你还跟他跑腿,我看这个绰号真是名符其实。”焦双清慢条斯里地说。“我有什么办法?我劝过这女人好多次了,我们到哪里去混不了一碗饭吃,干嘛要像现在窝窝囊囊地过,可是她就是不听,她说要是不干这行,哪里能舒舒服服地赚这么多钱?***,这死婆娘干上瘾了。我提出把这房子卖了,我走人,她不干,她说现在在外面陪人过夜不安全,在这里方便。”
马骏地心里叹了一口气,做男人做到这份上,也真是窝囊透顶了。他问:“金华安真的这么歹毒?”王树远看了看门边的砍刀,说:“哎,这个死祖宗八代的王八蛋,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他劈成八瓣。”焦双清笑着说:“刀就在那里,随时都可以去劈。”王树远说:“大哥,你以为我不想啊,他害得老子破产破家,可是我没有这实力啊,这刀顶个屁用,他有大哥手里的家伙呢。再说,他现在当的派出所副所长,黑白两道通吃,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啊。”
焦双清说:“跟哥混吧,哥帮你报仇。”王树远看了看焦双清,说:“大哥,我还不知道你是混哪里的呢?”焦双清拍拍自己的腰,问:“你看呢?”王树远堆着笑,不对称的脸显得很滑稽,他说:“反正我只知道哥一定大有来头。”焦双清说:“也没什么来头,手下百来号人,百来条枪。”王树远睁大一只眼睛(另一只因为脸肿了,所以睁不大),说:“大哥,这么牛逼啊。”焦双清说:“跟着哥混,不但能替你报仇雪恨,还能让你重振旗鼓,开厂兴业,把你失去的一切再夺回来。”
“好。”王树远忙不迭地答应,仿佛怕答应迟了,焦双清就会变卦一样。焦双清和马骏对视了一眼,他对王树远说:“我今天找你的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如果说了,就前功尽弃了,你就在这里等我的指令。”说完,两个人起了身,朝门口走去,焦双清回头说:“如果你再打老婆,小心我阉了你,她也不容易的,明白我的话没有?”“明白,明白。”王树远连忙点头,又担心自己的表态不够诚意,忙不迭地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