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想要脱困,一面又抑制不住地觉得难过又委屈。为自己委屈,更为陆镇委屈,为碧海宫上下委屈。她是知道的,从小到大陆镇承受着莫名其妙的偏见和冷遇,明明他才是嫡长子,他才是那个可堪继承大统的人选。然而不仅广真帝不喜欢他,连苏皇后也漠视这个唯一的儿子。周弄月原本以为自己嫁过去能让陆镇在帝后心中的地位稍提高一些,万万没想到,就连自己也被牵累进去。
她竟忍不住要怨恨广真帝了。怨他为何偏宠舒贵妃、偏爱陆钰,怨他为何不给陆镇他本应有的那些。否则碧海宫何以在宫中如此小心翼翼、举步维艰?自己又何以如此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周弄月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听着他的指责,一语不发,脊背却渐渐挺直。总之说什么都要被误解,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广真帝对他们的偏见。她只能受着,劈头盖脸的责骂也是君恩浩荡。
她总能想到办法的。有一天所有人都能看到陆镇的才能,再也不敢轻视他们一分一毫。总有一天他们不用看着别人的脸色,他们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控自己想掌控的一切。
她就含着恨、含着怨,蛰伏着等那一天到来。
“陛下,”苍老却有力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陛下为何如此冲动啊?”
广真帝一愣,连忙快步朝门外迎去“母后怎么劳动大驾,亲自来了?”
周太后缓缓踱进门来,身边水蓝宫装的华服妇人细心地搀扶着她,正是苏皇后。
周弄月跪在屋中央,朝着她叩首行礼“长乐见过皇祖母。”
广真帝想要搀扶周太后,却被老妇人不着痕迹地推了开来,只得讪讪地缩回手。周太后随即眯了眯眼睛“长乐怎么跪在这儿?快起来,地上凉,到孤身边来。”
周弄月心下大定,心下明了今日困境已解。
她是遗腹子,三岁又丧母,从小在周太后身边养大,情分非同寻常。如今周太后不知怎么的得了自己被为难的消息赶了过来,便是广真帝也不能将自己怎么样了。
“陛下,孤方才在外头,故意没让人禀报。听见你说出的这些话,甚是难听啊。是哪个乱臣贼子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惹得陛下如此失了风度啊?”
毕竟是桓襄王的女儿、本朝前期在朝堂上搅弄风云的人物,周太后的语气看似平淡,却处处暗含着不满与威胁之意。广真帝只能陪笑“这……”
“屋子里就你和长乐二人。”周太后道,“难道你那些难听的混账话,竟全是说给长乐听的?”
“母后息怒。”广真帝道,“我只是将长乐唤来问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