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爷?更早些年!”周平这才回过神来,李宝口中的“太祖爷”应该是“陈桥兵变”,更早些年那不是五代时候,那时候不要说杀人放火,乱兵一起就算是皇帝大臣的性命也未必保得住。想到这里,他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丝苦笑,自己几乎忘了身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现在我们在哪儿了?”周平问道。
“已经进了运河了,晚上就能到高邮了!”
“好,下令各船将士好生准备,过了长江可能就要遇到方贼了!”
“喏!”
三天后,宋军的前锋已经抵达了扬州,与对岸的京口隔江相望,确认京口还在宋军的控制之下,让领军的前军都统制婺州观察使王禀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们预料中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贼中果然无人!竟然不知分兵先拒守大江,使我不得渡江。”保信军节度使刘延庆的脸上满是倨傲的笑容,与堂上其余诸将不同,他的身上并没有披甲,轻袍宽带,一副士大夫的模样。其实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位世代为将的刘大帅其实是个胡人,不过已经几代人在大宋的西军中厮杀,这种人在西军中很多,但是像刘延庆汉化的这么深的却没有一个。
“都是仰仗天子洪福!”王禀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笑容,他的面前堆满了厚厚一叠书信,都是各处州县的告急求救文书。也难怪各地州郡的守官这么慌张,江南素来民风柔弱,又无边患,许多州县甚至连完好的城墙都没有,而方腊军中多为贫苦百姓,对官吏恨之入骨,抓到官吏后不由分说,采用各种酷刑处死,传来的各种流言早已让他们魂飞魄散。
“这些求救文书有什么好看的!只等我大军渡江之后,直取杭州将贼众一鼓而破便是。只要擒拿了贼首方腊,余众自当丧胆!”刘延庆一边说话,一边伸出自己的大手狠狠握紧,仿佛那方腊就在他的掌心一般。
“刘总管莫急!”王禀小心的将一封书信放回案上,又看了看几案上的舆图。看到王禀的样子,刘延庆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火气来,原来他虽然与王禀都是西军出身,他的位阶和资历还在王禀之上,但与童贯的亲近程度却大有不同,王禀是开封人,他是胡人;王禀是胜捷军中,指挥的是童贯的亲军,而他是鄜延路总管。在他看来,童贯任用王禀来当前军都统制,就是要让自己这个亲信捞战功捞便宜的,毕竟在刘延庆看来,方腊这种贼寇不过是乌合之众,无法和与北宋厮杀了数十年的西贼相提并论。
“都统制,俗话说‘兵贵神速’,方贼已经攻下杭州,气焰嚣张,以末将所见当立即出兵,扑灭贼寇,方得抚慰圣心呀!”刘延庆站起身来,他这次说话的口气已经完全是一个部将正式的向上司提出建议的态度了。
“刘总管且慢!”见刘延庆如此说话,王禀也站起身来,拉开帘幕,指着其后的舆图说:“请看舆图!方贼起事之后,十一月陷青溪,十二月陷睦、歙二州。南陷衢,杀郡守彭汝方;北掠新城、桐庐、富阳诸县,又取杭州。又有兰溪灵山贼朱言吴邦、剡县仇道人、仙居吕师囊、方岩山陈十四、苏州石生、归安陆行儿皆合党应之。”王禀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指在舆图上点出一个个要点,划出很大一个圈子。
“正是如此,才应该尽快进兵呀!”刘延庆按捺不住大声反问道。
“刘总管,王观察乃是前军都统制,前军不论官职大小,都受其督领!”一旁的辛兴宗看不惯刘延庆的样子,沉声提醒道。
“杨兄不必如此,刘总管也是破敌心切!”王禀笑道:“以本统制所见,以我之精兵,要破方贼不难,但擒拿方贼不易,若彼被我击破之后,或者退回巢穴之中,或者四处流窜,那战事必然迁延时日,只怕误了大帅恢复燕云大计!”
听了王禀这番话,刘延庆与辛兴宗都不禁点了点头,他们两人也都是宿将,知道打败农民军容易,但是消灭农民军却很难,毕竟浙西山高林密,气候潮湿,他们统领的西军并不适应当地的气候,也不了解当地的地形,现在冬天还好,如果战事拖到夏天,只怕不用打仗,光是疫病就要死一堆人,更不要说北方的征辽战事了。他们几个都是童贯手下的大将,都知道朝廷此番集中西军来的真正目的。饶是刘延庆听到这里,也不近暗自佩服王禀深谋远虑,非自己所能及,童贯选择他当前军都统制,也不光是凭借私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