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弗吉尼亚人号行驶在一片稀薄的雾气之中。
有航航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样的雾可能代表着一股过境的冷气旋,或者是一阵被夜间的土地冷却向海面压来的空气团。
前者代表着可能的风暴,这在风帆时代可能好坏参半,但是在蒸汽机时代却算不上好消息。
后者则是实打实的好消息,它意味着航船离陆地已经很接近了。
朝阳还大半被淹没在海平面以下,纤弱的晨光还不足以完全照亮天空,远处的天空是鱼肚白近灰色的颜色,而近处,因为雾气的关系还是一片铅灰色。
船首的甲板上,迷蒙的薄雾里,那个自称杰克.道森的年轻预言家换了一身黑色的制服样式的衣服,背对着船首,正对着自己这边。他双手在胸口合十,一动不动。远远的看着像一尊教堂的圣像,和昨天那个毫无形象的大吃大喝的年轻人判若两人。仿佛一个是市集的推销小贩,一个是降临人间的天使。
没吵醒自己孩子的丹尼.博德曼揣度不安地一点点靠近那个似乎在祈祷的人影,灵感在提醒他,他今天将听到一番惊世骇俗,甚至能改变他一生的话。
待走近了,丹尼看见他金色的刘海和鬓角安分的贴伏着,仿佛吹拂着丹尼衣袖的海风完全不存在一样。这绝不寻常。(丹尼你看错了,心理作用,心理作用。)那身黑色的制服样式的服装确乎是神父穿的那种袍服!
“我的一位故人,是一位黑人,同时也是一位神父,一个由美利坚《“五月花号”公约》和《独立宣言》赋予了合法身份的美利坚公民!他时常和我讨论亚伯拉罕林肯总统最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说》!你有听过吗?”情况已经很明确了,这位先知并没有和魔鬼签订什么契约,他无疑是(然而并不)一位有善心的传教士,他所对众人做出的一切启示都是上帝的旨意!
被环境和对方的气势所震慑,丹尼.博德曼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每一个识字或者不识字的黑人对于这篇演说都有一定了解,甚至比他们的白人同胞更为上心。那是一番谴责性的演说,一篇承诺性的演说,那是美国每一个遭受不平等待遇的有色人种心灵深处的共同梦想。
但是很可惜,它所谴责的依然存在,它所承诺的,仍未兑现,梦想一直都是一个梦想……
铁了心要把老丹尼的“病”给忽悠好的兰斯洛特没有管老丹尼的回答,径自用一种仿佛圣咏,又仿佛咆哮的语气(擎天柱口音美式英语上线)高呼着:“八十七年以前,我们的祖先在这块大陆上创立了一个孕育于自由的新国家,他们主张人人生而平等,并为此而献身……(fourscoreandsevenyearsago,ourfathersbroughtforththisti,anewnation,ceivedliberty,anddedicatedthepropositionthatallmenarecreatedequal……)”
在老丹尼看来,这实在是一位出色的朗诵者,感情爆满,而热烈,带着一种仿佛感同身受的悲怆,哪怕他其实是一个白人!
这个年轻人的眼中盈满了泪水(洋葱,我用了洋葱!),他并没有朗诵完这篇演说,在感情到达顶峰之前一个突兀的转折:“但是(but)……”
这个转折,让已经将感情投入进去的老丹尼感到分外的憋屈,也对“but”之后的内容更为好奇了。
“但是它到底没有实现。我的那位黑人同行为我讲述了他自己关于美国的梦想,属于他,一个黑人,也应该属于千千万万个黑人,黄种人,印第安人,拉丁裔的梦想!而这也是我今天想要告诉你的!尽管他已经提前回归了主的怀抱……”大先知道森状若激动地张开了双手,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又仿佛那十字架上拯救世人的基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