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沐杨在房间闭关了三天,在这三天里,他听见外头下了5次阵雨,有线广播响了6次,《东方红》播了3次,牛棚的驴叫嚷了28次,余立喊了30次陈运的姓名。

    而陈运,这个说不出话的哑巴,是家里最安静的存在,连给他在房门口放饭都是悄无声息的,余沐杨甚至在余立喊完“陈运”但听不见回应的那一刻,怀疑陈运是否真实活着。

    然而每当他悄然打开门,总看见陈运在厅堂里编草帽,陈运能够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动向,抬头对他笑,比划手势问他吃了没。

    十次里有七次,余沐杨选择关上门,其中三次是去如厕。

    可以确定的是,即使不亲眼观察,余沐杨也能确定余立和陈运之间不存在爱情。余沐杨的亲生母亲死在一年前,死于自己丈夫的手下,这样一个残忍的屠夫,怎会产生人类的爱情。

    有待余沐杨观察的是,余立为何要不顾外界异样的眼光娶一个男人,甚至是一个脆弱的哑巴,难道他看上的正是这种脆弱感,满足了他对征服欲的想象?

    若是这样,余沐杨承认这点,陈运的外表的确极具迷惑性,让人忍不住伸出援手,你总能联想到孤立无援的羊羔。但羊的眼睛是很吓人的,正因它是横瞳,能够看到比人更广阔的视野。假如它面临危险时无所行动,那一定是它在请君入瓮。

    也许有那么一天,陈运会成为直立行走的山羊,去“杀人”,去复仇,不但“杀掉”余立,也“杀掉”余沐杨,“杀掉”余家庄,无论何种形式。

    想到这,余沐杨的思绪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门外站着满面愁云的陈运,焦急地告诉他菜田出了状况,能不能去帮忙。

    余沐杨觑他一眼,心道又在装可怜。陈运在他心目中已经成了“杀人羊”,关心则死。余沐杨没有回应,背起箩筐径直出门。

    陈运看他没吃早饭,追上去给他塞俩馍馍,余沐杨铁了心要远离他,宁可把馍馍扔到牛棚里喂驴。

    陈运凝望余沐杨跑远的背影,心想自己这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跑吧,跑吧,跑慢了是该被驴踢。

    连日下雨,菜地里的积水不去,为避免农作物淹死,农民们清理沟渠防涝渍。忙一上午,余沐杨大汗淋漓,又饿又累,分了柱子的馒头吃。

    两人坐在谷堆旁吃馒头,柱子吧砸吧砸津津有味,余沐杨小口小口难以下咽。

    没吃两口,余沐杨放下了,抠着谷粒说:“柱子,我想去你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