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角的屋子看起来比其他屋子更加破旧。用泥土糊的墙都裂了缝,木门歪斜在一边,勉强还能阖上。走进屋里,月光从屋顶的缝隙投射进来,地上一块一块像是水洼才能泛起的光亮。

    屋里没有电灯,绥焉的视线最后集中到了床上,那隐约能看到的鼓起一块,应该是他的夫君。

    从原身的记忆里了解到,他的夫君是最近半年才来村子里的,之前是被富人家抱错了,当了二十年的少爷,突然被送回偏僻贫穷的村子,成了狸猫换太子的狸猫。

    只是运气不太好,前半生富贵,后半生苦难。

    “你要洗一下吗?”绥焉缓声朝床上的身影说道。屋子里的气味难以形容,开着窗户是鸡棚的味道,不开窗户是霉味加上别的味道。绥焉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回答,床上的人就跟睡着了一样,想了想绥焉还是走上前去。

    被子被轻轻掀开,绥焉惊呼一声,连忙捂住嘴。

    沈严靖眼窝深陷,瘦的脸上似乎只剩一层面皮,半人半鬼的模样,骇了绥焉一下,许久后绥焉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煞白的脸色也没有转好。

    “我给你擦一下吧。”

    破洞的毛巾被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块,绥焉把毛巾表面沾了水在手上捂热才往床上的人身上擦去。

    这是他要过一辈子的人,不管什么模样,他都打定主意接受了,而且看到沈严靖的模样,绥焉反而有些坦然。

    沈严靖缩在那里,不声不吭,只紧紧闭着眼。绥焉轻叹了声,也没有再说什么。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了,绥焉就算是有睡在地上的打算,也没有实施的条件。好在沈严靖睡在靠墙的位置,外面还余出一块地方,勉强能睡个人。

    透过屋顶的缝隙,绥焉看着这片不属于他的夜空,内心的寂寥恐惧随着黑夜密密麻麻、蜂拥而至。

    他是王府庶子,虽然不受宠,可在府里也是从未做过活的,平日里除了看看书,就是赏园听戏,约上几家小公子一起春日踏青,冬日寻梅,从不为生计忧愁。而如今的地方,不说原身记忆里那些挨饿受冻的难过日子,就说此时的处境,就叫绥焉难以承受。

    高莲花像极了他在书坊雅间里偶然看过的那些话本里的恶婆婆,唯一不同的是,那些恶婆婆只会让他气愤难平,过后很快忘却。而高莲花却是真实的,会实实在在磋磨人,这般日子让他如何过。

    身旁的人发出一句细小呢喃,冲散了绥焉的愁绪,绥焉下意识听着沈严靖嘴里喃声说的话,听来听去也是模模糊糊的几个字,总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