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屏风,张韶听见里面隐隐约约的笑语声。
几次见面,他都不曾与顾惜惜说过话,此时本能地觉得那道更软和,更轻柔的声音应该是她的,却又无法确定。
心里无端有些异样,然而脸上的神色越发淡然了,想了想迈步走出门外,只在廊下负手站着,打量着庭中的景致。
廊柱一概都是幽绿的颜色,栏杆是浅一些的深绿,砌花是竹青色,这种颜色他极少见到,多数人家都喜欢漆成朱红,显得喜气。
不过阶下的花木却都是各色的红,火红的榴花,紫红的木槿,浅红的蔷薇,搭配着随处可见的金红色萱草,缠绕攀援的朱红色凌霄,与廊柱的深绿,枝叶的翠绿相映成趣,显得生机勃勃。
看得出来,镇远侯府很有些过日子的情致。
张韶不觉想起了先前听过的传闻。
说镇远侯顾和是京中头一个怕老婆的,侯夫人生不出儿子,他也不敢纳妾,害得侯府百多年的基业就要断送在他手里。
说侯夫人罗氏看起来温柔娴雅,其实最是个狐媚有手腕的,女儿都快出嫁了,镇日里在丈夫面前还娇滴滴的,出个门上车下车都要丈夫搀扶,搞得跟新婚的夫妻差不多。
说顾惜惜虽然是京中第一美人,但被家里娇惯得太过,眼高于顶的,连魏谦那样的大红人都不肯嫁。又说顾惜惜既然是罗氏教出来的,将来肯定要把男人管得死死的,谁要是娶了她,后半辈子就算是完了,休想再看别的女人一眼。
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话,什么顾家人没有眼光,放着魏谦那样的大腿不抱,非闹着要退婚。什么顾惜惜招赘婿实在是步昏棋,天底下有抱负的好男儿,哪个肯做赘婿?又是什么顾家连魏谦都看不上,难道是想把女儿送到宫里做娘娘?
张韶想了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工部这帮大老爷们儿,论起碎嘴子来,比起街坊里张大婶、王大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论起消息的准确,却比张大婶、王大娘差得太远了。
至少关于顾家人的说法,没有一句是靠谱的。
顾家的情形他虽然不算很了解,但几次打交道下来,顾和热心坦率,罗氏温和沉稳,顾惜惜淡雅内敛,无论哪一个,在他看来都是人尖子,绝不是同僚们口中那种人。
最能打动他的,还是顾家三口身上这种浓浓的人情味儿。他是寒门出身,母子两个相依为命,远比常人要亲密得多,进京之后,他目中所见的富贵人家里,夫妻父子之间都有许多分寸考量,看着不像是一家人,倒更像是同僚,但顾家人从来没给他这种感觉,这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像世上所有平凡人家一般,无论人前还是人后,都是拆不开的一家人。
这让张韶觉得很温暖,天然就想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