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这墨龙长老因太过挂心洛晨,暗中生出浊气心劫而浑然不觉,幸得神笔长老点拨,将体内浊气引出炼化,不但没有伤及道心,反而因祸得福,修为更加精进,自然也不再干涉洛晨的选择,任由他自行选择前路不提。
眼下七月已尽,正是八月流火时节,南方更加炎热,一日下来只觉永昼无尽,蝉声盈耳,汗流浃背,真个恼人天气。这一日清晨吃过早饭,洛晨沿着石子路回到小院中,这小院之前被他用离火符烧得面目全非,四位长老怕被人瞧出破绽,早已把其中的花草植被都修复如初。
此时洛晨睁眼看去,只见院中篱笆围在墙角,其中碧草青芽植细土,随处可见,红花黄蕊托晨露,不过寻常。坐在阶上,只觉拂面清风含暖雾,闲靠庭栏转觉凉,修竹乱影扫石径,扫起飞尘反带香,这一去不知几十千百载,再归来且看何人坐厅堂?
洛晨在阶下待了片刻,终是不愿多做流连,转回屋中收拾行装,今日便是他虽神笔长老离开江城,去往人宗的日子。说是收拾行装,其实洛晨在屋子里搜罗了一圈下来,发现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从小到大父母并没给过自己什么玉佩,香囊之类的随身之物,想带也无从带起,至于衣服这些平常物什宗门自会提供,也不必多此一举,故而洛晨两手空空进去,又两手空空出来,竟是一件能带着的东西都没找到。
站在院中四处看了看,洛晨摇头苦笑,推门而出,慢悠悠地往厅中走去。平时看着这学宫后院也不觉有趣,可是此时即将离开,这楼阁亭台,小桥流水却变得格外鲜明起来,洛晨心下感慨,脚步不停,不多时便已来至厅前,只见四位长老已然等在厅中,见洛晨走来,神笔长老笑着对其他三位长老说道:“你们看看,我就说洛晨收拾不出什么东西来,必两手空空而回!”
洛晨闻言,也不由得一笑,说道:“我在房里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可拿的,父母一去并未留下什么念想,可不就空手回来了。”
旁边的墨龙长老闻言,笑容渐收,走到洛晨面前问道:“小子,这会你还未离开江城,若是思念父母,不如在城外立一处坟墓,聊做念想。”
洛晨闻言,摇了摇头,勉强笑着说道:“不必,我父母若是死了,当有尸身,既无尸身,他们在火场中逃得性命也未可知,就这么随便立了坟墓,引人注目不说,倘若二人未死,我倒先把坟墓给立好了,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孝……”
洛晨正当少年,父母忽然出了这样的变故,他心中如何好受?平日里不形于色,那也只不过是一时之态,眼下就要离开江城,心中思念悲戚却是再也藏不住,说了几句话便转过头去,故作无事,实际上却已然鼻酸哽咽了。
墨龙见状,暗暗叹了口气,却是从怀中掏出一片硬瓷片,递到洛晨面前。洛晨伸手接过,却没认出这是个什么东西,不由看向墨龙长老,墨龙长老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我去洛府中找到的,也不知是什么瓷器的碎片,我把这瓷片棱角锋刃俱都磨平,又钻出一个圆孔,方便携带,你就留在身上,做个念想吧……”
洛晨闻言,先是对着墨龙长老深深一躬,随后才细细打量起手中瓷片,良久才低声说道:“是了,这瓷片稍显粗糙,又如此厚实,想来应该是我家正厅门前盛雨的那口大缸上掉下的碎片。小时候,我可是最喜欢躲在那口大缸里……学生洛晨,多谢长老!”
说着,洛晨又是一躬,墨龙长老急忙将他扶起,温声说道:“不必了,这瓷片已经打了孔,不穿根绳进去反倒别扭了,这根绳就送你吧……”
墨龙长老手掌一翻,只见一根五色绳正放在手心,洛晨抬手接过,穿在圆孔中,正像个护身符一般,墨龙长老欣慰一笑,说道:“这绳子乃是五色绳,虽无甚大用,然白日提神醒脑,夜间温养神魂,可避灾祸,免病痛,我等用它不着,送给你倒是正好。”
洛晨心下感激,将瓷片贴身戴好,这瓷片不显冰冷,只觉温热,贴在身上竟是说不出的舒适。洛晨面向四位长老,跪于地上,扣了三个响头,说道:“四位长老先是教我读书识字,后又传我符道法,带我踏入道门,此番恩情,洛晨生生世世,没齿不忘!”
神笔长老哈哈一笑,说道:“我等不过是看你有仙缘,所以才传你些须道法符,这大道万千,殊途同归,以后的路,还是要你自己走才算数。好了洛晨,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走了,哈哈哈,想我神笔长老在这江城活了这么多年,也是撒手人寰的时候了。”
四位长老相继离开,回到宗门,自是不能让凡人知晓。对此四人早有定计,只消略施小术,留下一具伪造尸身,让众人以为他们年事已高,死于学宫之中,借此掩人耳目,方可从容离开,故而神笔长老才有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