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承诺……”
俄林接过娜里亚体贴地递过来的水,向她感激地一笑,然而太多东西充塞在胸口,即使喉咙干哑,他也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
水中带着薄荷清凉的香气。那些难以出口的重负,奇异地似乎多少因此而减轻了一些。
“长老会愿意推举他成为精灵之王。”他一口气说下去,带着不安,羞愧,疲惫,迷茫……和终于快要结束的释然,“‘佩恩?银叶自取灭亡,也已不配为王,而你的血统远比他高贵。当你拥有王者之名,我们即使无法承诺完接纳,但至少可以将你所信奉的神明奉为诸神之一。’……卡奥是这么说的,而牧师……芬顿告诉帕纳色斯,如果他成为格里瓦尔的王,我们的信仰……和我们的生存,才能得到最好的保证。”
“……精灵的王可以就这么完由长老会决定吗?”娜里亚疑惑地问,“让一个祖先在几千年前就离开了格里瓦尔的精灵为王,精灵们都不会反对吗?就算是人类的国王也没有选得这么随便的。”
她大概觉得这是一个太过明显的谎言……然而对于帕纳色斯来说,这样的承诺却有着不同的意义。
“在鹿角森林,成为首领的精灵会放弃自己的姓氏,因为从此他必须以整个桑德沃特的利益为先……而继任者也多半不会是他的后代。血脉对我们而言并不十分重要,但帕纳色斯……他本姓‘南狄’,母姓却是‘流火’。在精灵建起格里瓦尔,分裂的国度重归统一之前和之后的几千年里,在安克兰和那条红龙洒下的火焰烧毁半个森林、阿尔默斯?携光者以神眷之子和背叛者的双重身份登上王位之前,那是最古老的王者的姓氏……他的确‘血统高贵’。”俄林忍不住苦笑,“流火家族的最后一位王,塞夫迪恩死因不明,他的弟弟带着大半个家族远离格里瓦尔,也很有可能是因为担心阿尔默斯不会放过他们……”
流火一族人丁凋敝,无论是留在格里瓦尔的,还是远赴鹿角森林的,最终都没有留下几个后代。帕纳色斯的母亲沉默寡言,看似温和,却对她古老、尊贵,快要断绝的血脉,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作为南狄家的邻居,跟帕纳色斯从小一起长大的俄林,对此多少有几分了解。
不可否认的是,帕纳色斯能够成为桑德沃特的首领,他的母亲几乎把他当成王者在教养绝对是原因之一。年少时,帕纳色斯甚至对朋友抱怨过她过分的严厉和骄傲,长大后,他却似乎能完抛开“流火”这个姓氏带来的重负。即使他的母亲已在一百多年前死去,那本身也不合情理——从小便烙下的印记,不可能如此轻易抹去。
只是他隐藏得太好……或者最初,成为首领,对他而言也已经足够。
然而幼年时便埋在心底的火种,因为无望而被尘封的野心,突然之间,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而蠢蠢欲动。
“他并不是不知道,他们多半只是想利用他,可他没办法不抓住这个机会。”俄林低声叹息,“他真的相信……他也不得不相信,这的确是神的旨意——他的祖先所失去的东西,必然由他来夺回。”
“想要就伸手去夺,还非得假借神的名义。”伊斯不屑地讽刺,“你们精灵在这一点上还不如人类坦率。”
俄林沉默地低头。“坦率的人类”们也并不觉得受到了称赞。埃德挠挠下巴,想起安克坦恩那犹如斗兽般血腥而残忍的“神前比武”,想起人们脸上毫不掩饰的狂热,潮水般轰响在耳边的欢呼……不,人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更可笑的是……”
埃德心一沉,脱口叫道:“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