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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部余邦国,玫瑰沙堡,月光谷
一轮巨大的金黄色圆月缓缓从海底深处孕育而起,漂浮在波光粼粼的幽蓝色海面之上。夜空仿佛包裹着淡淡火光的黑水晶,变幻着明暗不定的深红色。温润的西风从海面吹过陆地,像一只从天空中伸出的裹着雾纱的细腻柔软的淡蓝色胳膊,恋恋不舍地爱抚每一寸土壤。
每片叶子,每一粒沙,每一滴夜露,每一块砾石,都在永恒中跳舞、歌唱、叹息、仰望;或许是某个寂寞的旅人,某个漫游的诗人,也或许是某位惆怅的女子,某位疲惫的牧人,某位晚归的农夫,伴着从深处传来的或一声瑟吟,或一息笛转,或一触脆铃、或一丝弦音,种种情愫种种思念,在天地间穿透、交织、融合、孕育;这些永远不会醒来的长梦,永远无法走出的迷宫,永远无法逃离的网罗,让无数灵魂被牵引着,回应着,吟唱出那来自深渊与深渊呼唤的最难忘的晚歌。
一个孤独的身影从巨大的花岗岩峭壁之间出现,驼铃声声,红色的沙地留下一长串徐徐而行的蹄印。月光落在包裹严实的深灰色披风和露出的白色袍边上,陈旧的狐皮长靴拍打着骆驼的腹部。看不清来人的脸孔和身型,唯有一双闪亮的瞳仁,仿佛聚焦了所有星光,成为黑暗中不会熄灭的长明灯。
隐隐约约的歌舞声和嬉闹宴乐声逐渐清晰,穿过奇骏的峭壁和熔岩,以及绵延千里的红色沙漠。那个身影在离绿洲不远的一处红柳与芦苇地之上停驻了,鹰在夜空中盘旋了许久,然后朝绿洲深处飞去。
层层的椰子树和皂荚树之间,露出一大片金色宽阔的神庙屋顶。神庙和草地上摆满了各色美食和美酒,篝火在池子边熊熊燃烧发出黑烟,池子里肥美的晶斑鲶鱼的须子上都被挂上了一串串的五彩宝石。喝醉的士兵,贪吃的佃户,跳舞的庙伎发出马一般的嘶声,渎神的咒骂,淫俗的小调,刺耳的狂笑。阴影笼罩的地方,几乎分不清谁是野兽谁是人。
然而,神庙的顶层却一片馨香与安宁,衣着华丽的侍女弹奏着夜曲,身穿白色麻衣的仆从赤着脚在狐狸毛和骆驼毛织就的毡毯上匆忙走动,完不发出一点响声。淡金色的帘子遮盖所有敞开的阳台或窗户,紫色鸢尾草、盾型天竺葵以及艳丽的沙仑玫瑰和飞鸟百合几乎挂满了所有墙面,屋里也比平时多用了一倍的香料。
两个身型婀娜的妙龄少女站在敞开在星空下的巨大廊柱下,向夜的远处张望。镶嵌着红宝石和蓝宝石的纯金冠冕,金银缎带缠绕在浓密的发丝中,蝉翼般的轻纱裹住胸部,遮盖到脚踝的纱裙上缀满了金铃铛和紫珍珠,臂环和腰链都用纯金打造,她们的服饰完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发色和眼睛,淡金色长发的那位神情忧郁,眼睛碧蓝;红色长发的那位神情关切,眼睛褐色。
“不要再看了,外面太黑,就算他从这里经过,你也看不到他。”红发少女说。
“不,我能看见他。”金发少女指着远处,“他现在就在那里,我看见他了。”
“你这是自欺欺人,拉洁,”红发少女摇了摇头,“何况,看见了又如何,爸爸不会同意的。”
拉洁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她举起右手在空中挥了挥,红发少女见状,便叹息着转身回到屋内,留下拉洁独自一人。
红柳树下的人捕捉到那被火光照耀得如此清晰的神庙顶层间亭立的那小小的、特意向自己挥舞手臂的身影,那瞬间,他的身子难以察觉地晃动了一下,似乎被说服了;然而他终究没有任何动作,再度骑着骆驼走向了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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