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看着你的榻上不仅有从昨晚起就多出来的软枕和锦被,眼下又添了个坐在榻沿边抽烟边笑眯眯地看着你的文士,本就犯困的你感到了一阵阵晕眩。
“再抽就滚出去。”你说,徒劳地在自己的脸侧挥了挥手,但在门窗紧闭的房间中弥漫的烟气并没有因此被拨开。
亡郎香的气味其实说不上难闻,也没有廉价香叶的那种令人作呕的臭气,但它毕竟是烟,燃烧时升起的那种刺激性的气息还是令不抽烟的你感到不快。
为什么没在一开始就阻止他呢?大概是你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最后希求的奖励竟然是与你再抵足而眠一晚。按理说,当他提出这个荒唐的要求的时候,你就该直接拒绝的。但郭嘉本身很难说得上对你有什么威胁性。他便是以前身体还好些的时候,揍他也不会比抬手更费力——虽然打得过郭嘉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值得自满的事情,甚至有些丢脸——现在便更是如此,一觉醒来发现他突然病重或是死了都不会令你感到意外。
他的衣物早就和他的行李一样被鸢使们检查了数遍,还在哪个角落藏着毒药的可能微乎其微。你莫名想到一些刺客会在齿中或者——你扫了一眼郭嘉的下身——一个你昨天细细查探过的地方藏毒。但他显然没有,不然你早在今天的几次吻间就没了性命。尽管大部分时候能理智地做出决定,但你偶尔也会在情绪的驱使下做出冲动的行为,比如以前没让侍从试毒就把路边买的小吃塞进嘴里,比如……在他紧张的喘息中,你把手指伸入了那个瑟缩着的窄道。
陈登经常能钓上鱼之外的东西。你在一次休沐日旁观他垂钓的时候,他一上午只钓起了一只河蚌。近乎一无所获大概使他心情不佳,陈登放下钓竿,便要开蚌做蚌肉片。你觉得生蚌里的虫子多半也不少,但陈登几乎餐餐要吃鱼脍,也不差这几口了,再加上你也是第一次见到河蚌的这种吃法,便没有阻止他。你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轻轻抽搐着的蚌肉,碰到了一阵冰凉的柔软与湿滑。
昨日,蚌肉一般但温暖许多的肠肉紧紧包裹住了你,但比起这奇妙的触感,更吸引你的还是它主人的表情。
难得的,郭嘉的表情就像他的身体一样紧绷。那种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的从容的笑意从他的脸上短暂地消失了,他的注意力被侵入体内的异物带来的不适感占据,同时要压制住挣扎与逃跑的冲动。他察觉到了他的眼睛彼时在不安地频频眨动吗?总是上翘的嘴角也垮下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那时的模样可比现在这副坐在你榻上旁若无人地抽烟的死样子好看多了。
也许是因为他这两天带着情色的或暗示或明示的举动太多了,你好奇他与你回到卧房后又会怎么做。你对他的警惕心并未因为他刚才在书房的那场莫名其妙的效忠而消减太多。只是比起他亲自行刺你并成功,你做了噩梦掏出藏在枕下的匕首在梦中不小心把他杀了还更有可能些。
但是,当你站在一旁等着他表演的时候,郭嘉却径直走到你的榻前,点好烟后就坐到你的榻上开始吞云吐雾。你不语,他也不语;你没有动作,他也没有动作。
“如果把我送回昨日那种阴暗又冷清的地方,我本来就不长的寿命会变得更短些的。”
你开口后,郭嘉乖顺地熄了烟,说。你没有继续与他僵持的兴趣,自顾自地走到屏风后换了寝衣。在下属还少的以前——尤其是被困在雒阳的那五年,啧——下至刺探传谣,上至暗杀下毒,你经常需要亲自去执行任务,有时还得灵活地乔装打扮,上一刻你可以是女商贩,下一刻就变成男流民。而这种时候显然不可能像世家子出游那般带上浩浩荡荡的下人服侍。
如今你也需亲自领军作战,虽然可以让三两亲兵侍奉你的起居,但你还是延续了自理生活的习惯。大概是因为以前时时要注意掩饰自己的性别,出门在外时,你不喜欢被人太过靠近。尽管现在你已不再在意暴露女性的身份,可你仍没有改变这点的兴趣,保持一定的警惕可以让你不容易变得松懈,而乱世中的一时松懈是会要命的。不过,在处于你掌控中的广陵王府或能让你感到安心的云帝宫时,你倒不排斥处处被人服侍。
由于你以为郭嘉又会不顾有旁人在场,做出些暧昧的举动坏你的英名,你提前嘱咐说今夜房内不需要人侍奉。你不喜让男子近身,因此贴身服侍你的侍从皆是女子。郭嘉面对女人时总是轻浮无状的,哪怕他这两日致力于引诱你,你也不觉得他的习惯会轻易改变。
你看他不顺眼可以揍他,就像往日一拳攮到他肚子上那时一样,但不与你们处于同等地位的侍女却不见得会当场报仇。尽管你不在意犯贱的郭嘉被人打,但没有你的地位与权力的侍女难以像你这般洒脱。你便是当众打了一个世家出身的文士一顿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可若是一个地位卑下的女人做了这事,她所要付出的或许就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