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春雨连绵,雨秉不正心术,打得枝叶东倒西斜。凹瓦困住顺势而落的雨水,觍着脸拥甘霖入怀,待它沉溺,又悄无声息地从檐角撵下,任其生死。
室外烟雨朦胧不及厅内清茶作就,白气卷起茶香沁人心脾。
冯樗手持茶托,轻轻撇着茶末,神情雨打不动。
是上好的碧螺春,大皇子闻他拜官侍郎,特意着人暗中打赏,其中就有茶叶与文房四宝。也有些从前同他毫无交集的达官贵人来向他道贺,府上接连几日热闹,风头一过,现下反倒清闲,闲得他在清点完他人所赠后还能坐下来品茶。
这般赏赐良多,却都不如他腕上一串红珊瑚。
能得大皇子看重,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亦是他处心积虑的算计。
原本那长的珠串应当按先前商议好的,私下送去大皇子那里,谁知让孟皋这个拦路虎半道打劫抢了去。那珠串原先确实要连三十二颗珊瑚珠,可惜中途大皇子赏了一颗给个任凭差遣的老头,着实暴殄天物。他差人将珠串给孟皋送去时尚且不记事,还当是三十二颗珊瑚珠,直到宫中传出消息,说是红珊瑚项饰少珠,他才忆起这茬。
起初还满不在乎,少则少矣,料七皇子那性子也不会承认是在他宫里丢的,即便认了,有皇后庇护,也无人敢降罚。
他以为宫里翻不起水花。
未承想太阳打西边出来,传言孟皋勃然大怒,把那“将红珊瑚珠弄丢”的罪名贯在他的贴身太监小贵子头上,不日便将人打入暴室。
连他都没想到还能如此歪打正着,嫁祸于人。
一出戏起承转合,自要分个生旦净末丑,结果全让孟皋一人唱了,冯樗想着,眉骨一沉,透一股狠劲儿,他同孟皋虽非莫逆,但也有过推心置腹,那时他便知,这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绝非省油的灯。
但还差些火候。
孟皋对权势并不上心,偏偏大皇子孟秀视幼弟为眼中钉肉中刺,让他有机可乘。
一场春雨一场暖,好日子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