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钧握着拐杖的手一下紧了起来:“你说什咳咳咳...”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秀珠怎么了?”

    沐婉卿便将白秀珠的情况说给他知道,果然见他面色大变坐立不安,还立刻叫徐远订了最近一班去北平的车票。

    沐婉卿松了一口气,走之前说道:“徐伯伯,我人微言轻,说的话您可能听不进去。但就算您不听,为了秀珠我也要说。”

    “您是长辈,经历得比我们多,懂得也比我们多,但这不是您小看我们的理由。我们虽然年轻,却也有着独立的人格,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和理想追求。虽然年少热血,但也不会总是盲目冲动。一旦动心,感情也是真挚恒久的,不比谁的差比谁的少。”

    “您把秀珠推开,说是为她好,真的是这样吗?在我看来,真为一个人好,就是排除万难去做对方想做的事,而不是步步退却,还口口声声是为对方好。从这点来看,您还不如我们年轻人坦率勇敢。”说完她潇洒地离开了,留下徐伯钧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闭目沉思。

    一把年纪竟叫个小辈教育了,他却没有动怒,因为这孩子说的其实有些道理。这些年来他身居高位,因为该有的都有了,所以格外重视起名声和脸面问题,这就导致了他偶尔会顾虑过多。又因为习惯了用上位者的目光审视别人,从利益得失的角度考虑问题,由此心怀傲慢与算计,做出的决定便不总是正确的。

    例如谭玹霖,他轻视他是马匪崽子,却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给他下的套也都被一一化解,可以说是后生可畏,实力不容小觑。

    还有光耀,这孩子不喜他权欲熏心藐视人命。他却执意要将这血肉铸就的家业留给他,让他走自己的老路,结果把人逼的不愿回家。

    再就是秀珠...徐伯钧深深叹息,自己更是犯了太多错了。

    首先是她为金燕西自杀的事,他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在意这件事,甚至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与一个草包吃醋对他来说太丢份儿。但事实却是这件事让他对秀珠有了太多偏见,觉得她年轻冲动,轻率易变。

    然后是他的自命不凡,认为男人的一生就该建功立业,困囿情爱的都是没出息的愚物。所以在爱上秀珠后不肯直面内心,总想要保持理智,收敛、逃避、隐藏,以证明自己不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之人。

    最后就是年纪的差距,他总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每当看见秀珠那张鲜妍明媚的脸,他总会想起年少之时二伯纳了一房十六岁的姨太太,二伯娘在他娘面前的哭骂:“丧良心的狗东西,那丫头比彤儿都小好几岁,他也下得去手,简直禽兽不如。”

    后来那姨太太果然过得不好,郁郁寡欢没几年就死了。如二伯娘所说,被禽兽不如的老东西毁了一辈子。

    徐伯钧不怕被人指指点点,实际上也没什么人会对他指指点点。年近半百鳏居有子的老男人,被总理年仅二十的妹妹青睐下嫁,有资格对他指指点点的人都只会艳羡甚至嫉妒他。没有人会为秀珠考虑半点,只会在背后笑她蠢笨,明明要什么有什么,却去给人做填房做继母。

    他若不爱秀珠,娶她不会有半点心理负担,倒贴上来的美人和利益谁不喜欢,就只放在家里做摆设也是极有面子的。但他爱她,就不能无视这二十五年的差距,无视她要承受的嘲讽和轻视,无视她可能并不会幸福的余生。

    “唉...”想到这徐伯钧仰头靠在沙发上,又回到原点了。